“是母亲让你来的?”张泽的声音带着轻叹,听起来很是无力,又叫人心中发酸。
“古有孔融让梨。”小花儿见张泽玩下腰去,一只手放在张玉的头顶,对着那比他矮了半截的张玉闷声说道:“你若是想读书,哥哥自然是要让出位置来给你读的。”
“不是的哥哥。”面对哥哥的让步,张玉却显得很是无辜,“母亲说哥哥天才,不用夫子教也能够考上童生,既然如此,那哥哥自己读书就好了,也免得母亲天天骂你了。”
张玉没有意识到,原本放在他头顶上的发抖的手掌,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慢慢放下。
“而且母亲最近和父亲天天吵架,饭都没吃好。”
“呵。”张泽听此,轻笑。脸色在月光下变得惨白,一双眼睛好像没有神气,呆呆地望着空中的明月,干燥的嘴唇上下挪动,“那你吃饱了吗?”
张玉不解其意,但还是老实点头道:“晚上吃了很多。”
“那下次母亲不吃饭的话,你给母亲留点吃的,别让母亲饿肚子。”张泽说着,冷漠地将门关上。
是啊,弟弟何曾没有吃饱过?
他自嘲地想,母亲晚上没吃饭,就连他六岁的弟弟都要跑过来责问,而他今天根本就没上饭桌,又有谁来关心他呢?
房间里远比外面还要黑,张泽颓然坐在地上,一寸一寸地感受着因为饥饿,而绞痛的腹部。
脑海中却无比清楚,刚刚只差一点点,他就真的做了很久以前便想做的事情,可他终究还是忍住了。
毕竟小孩子是无辜的,他不能那样做。
张泽想着,闭上猩红的眼睛,就那么在地面上枯坐了一夜。
小花儿听了这么一耳朵,觉得憋屈得很。见张泽的房门紧闭,想着自己明日一大早还要去找于雪,便从墙上下来早早回去睡觉了。
第二天一大清早,小花儿便和于雪去了后山。
黑石头长在土里,她俩一挖便是两个时辰,太阳开始出来刺眼,于雪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喊小花儿回去。
小花儿才挖了一点儿,她往于雪篮子里看去,见人间足足比自己多了一半,小花儿喜滋滋的凑到于雪身旁问:“姐,你挖这么多,可以挣一个铜钱吗?”
于雪一眼就看出小花儿想问什么,笑道:“你呀!你那些就能有一个铜钱。”
“耶!”小花儿欢天喜地,“一个铜钱可以买一个煎饼了!”
而后见于雪姐将自己挖的黑石头都倒进了小花儿框中,“这些……”于雪看了眼小花儿一脸懵的小花儿,耳畔飞上殷红,“这是姐姐请你吃煎饼的。”
“于雪姐姐你也要吃的啊!等我拿去卖了把钱还给你!”小花儿赶紧道。
他们辛辛苦苦挖了这么久,这挣钱的法子还是于雪姐告诉她的,她不能占人家这么多便宜。
见小花儿不依,于雪佯作生气,“你要是这样见外,下次也不要给我送东西吃了!”说完,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一张脸都变得红了起来,“你到时候买三个,还可以分给家里人吃不是?”
小花儿听完,噗嗤一声笑出来,原来是惦记着自家哥哥呢!她连声说道:“懂了懂了,谢谢于雪姐姐!”
于雪被闹了个脸红,也不理她,头也不回地快步往回走。
小花儿一步一跳回到家中,手中的黑石头就像是已经变成了银子般让她高兴得不行,快要到家门口时却听到杨婶子熟悉的骂声。
“你这老头,到我家来干什么?不是跟你说了我家大郎是天才,这考童生的事自己学学过就能过了吗?哪里用得着你?”
小花儿被这自大的话呛住喉咙,凑到杨婶子家院门口看。
此刻院子里乱成一团,张玉抱着杨婶子的衣摆在那里哇哇大哭,杨婶子则双手叉腰,仰着鼻孔对着刘秀才,刘秀才背对着小花儿,不知是什么神情。
张泽也在院中离几人不远处站着,分明是为这他的事情在闹,他却像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在一旁看这场闹剧。
杨氏胡乱骂了一通,见刘秀才像个闷葫芦站在那里不做声,便伸手将人往院门口推。
小花儿赶紧窜到自家院中去,一头栽进刚好要出门的哥哥怀里。
“哥?”小花儿心虚抬头。
“你去干什么,他们家的事情,自家都说不清楚,旁人能给理清了?”张富气急败坏在张树后面出来,杵着拐杖却比平时还要走的快一些。
“那就这么让张泽退学?”张树低吼道,虽然平时他和张泽不熟,但也看不得杨婶子这么不明白事理。他一把将怀里的小花儿拉开,就要往外边走。
“你给老子站住!”张富呵斥道。
这下张树停了,委委屈屈地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