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张脸从小看到大,从白嫩嫩的小包子,长成圆滚滚的大包子。
小时候赵枝枝午睡的时候喜欢张着嘴,嘴角总挂着亮晶晶的口水,有时候醒来就直接蹭过来抱住他,把脸上乱七八糟的东西都蹭到他衣服上。
他们为这事在床上从小打到大,翻来滚去的谁也不服输。
他作为一个男孩子力气又大,随便拍赵枝枝两下胳膊,就是一片红彤彤的痕迹,在白嫩肉感的皮肤上格外显眼。
小姑娘眼睛里挂着两包泪瞪他的时候,他觉得自己肯定要被几家长辈训到死。
结果人家随手一抹眼睛,翻身就骑在他身上用力压着他。
说要用体重把他压到认输。
赵枝枝看起来什么都不太在意的样子,不争不抢把自己的小日子过得随心恣意。但事实上她比谁都倔,认定的事情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用尽一切办法也要完成。
她有自己的小世界,在那个小世界里她是至高无上的女王。别人很难融入她,她也不希望自己的领土有旁人踏足。
有些事如果轻拿轻放了,也就说明,其实她根本就没别人想的那样在意。
阮青宇揉了一会儿赵枝枝的脸,上下端详半天,一脸肯定地说:“你脸好肥啊。”
赵枝枝翻了个白眼:“滚!”
干脆利落。
她懒得在这种小事上和他拌嘴。
小姑娘两条腿旋在半空中,轻轻晃荡,秋千绳摩擦着发出吱呀的声音,缓慢悠长像一首苍老的歌谣。
赵枝枝挣开阮青宇作乱的手,自己拍了拍脸。
她从秋千上跳下来,一脸老气横秋的晃了晃脑袋,头上的铃铛叮铃作响,又是一串活泼的节奏。
转身面向阮青宇,中间隔着秋千。
秋千绳做成相互纠缠盘绕的木藤模样,上面还有赵枝枝小时候挂上去的蝴蝶结和塑料花,时间久远而又风吹日晒,早已褪色变形。
但依稀还能回想起初次挂上去时候,少年笑脸灿烂的模样。
他们都抓着秋千绳,阮青宇很高,赵枝枝仰着头看他。
赵枝枝遗憾的说:“都长大了呢,也不能像小时候因为开心就随便抱你了。”
她笑容灿烂,一双大眼睛里流光盈盈,像将无尽星河璀璨都融入眼底。她的嘴唇娇嫩柔软,涂了层粉色唇蜜,亮晶晶的显得格外欢快活泼。
阮青宇低头注视着她,目光清澈通透,额前细碎的刘海落下斑驳的光影。
赵枝枝突然隔着秋千抱住对面的男孩子,偏着头靠在他胸口。
“青宇,你一直都是我最好的小竹马。虽然不清楚为什么会给你带来不安感,但是我会努力消除你的不安的,毕竟我真的希望你能够一直开心。”
“……”
沉默好半晌,阮青宇低声嘟哝一句,“矫情。”
“哇塞,这时候你不应该感激涕零吗?”
赵枝枝夸张的大叫一声,垫着脚一巴掌呼到他后脑勺,揉乱了阮青宇的发型,算是报了之前他总揉自己脸的仇。
梅雪打开连通庭院的门,伸出头对院子里两个小孩喊了一声:“山山,青宇,吃午饭了。”
“知道啦,胖胖。你快进屋,外面冷。”
赵枝枝回头应了一声,转过来拍拍阮青宇的肩膀,豪气万丈的说:“哪个少女不怀春,少女鱼,很多事情需要放开手去做,很多困扰找我说说就能解决了。”
阮青宇:“……”
“走,吃饭去!”
“谢谢阿姨,”阮青宇先是给了梅雪一个乖巧的笑脸,然后低头揉了揉赵枝枝的头,手下垂自然的牵住赵枝枝冻得冰凉的手,捏了捏,小手也软软的。
他露出一个慷慨大方的微笑。
整个人看起来端正文雅,但赵枝枝硬生生从他露出的八颗大白牙上,看出了冷森森的刀光剑影。
“赵,枝,枝!你刚刚喊我什么,我没听清,再喊一遍。”
“少……咳,少年鱼。”
赵枝枝手被他刻意捏地紧紧的,想抽也抽不出来。
见势不妙,她立刻服软,附赠一张乖巧圆脸,“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少年,本胖头鱼仰慕你多时了。”
“我真是想来个天马流星拳,一拳捶死你这个没心没肺的。”
赵枝枝笑嘻嘻的半靠在阮青宇胳膊上,黏糊糊的蹭着他撒娇。
阮青宇无奈的叹气,但还是纵容着她把大部分体重压在自己身上。半环着她的肩膀,相携着往屋里走。
进门前,赵枝枝侧头看向三楼的窗沿。
冬日的爬墙虎只剩下深褐色细长的枯枝,蜿蜒藤蔓像扭曲张扬的怪物,在残时岁月里挣扎着为数不多的寿命。
夏日郁郁葱葱的碧绿一去不复返,那些清脆鸟鸣和芬芳花香也找寻不到踪迹。
赵枝枝看的是几个客房卧室和书房的位置,灯芯绒的厚重窗帘掩盖了室内的光景。
窗帘寂静垂立,只有一楼客厅传来喧嚣的欢闹声。
错觉吧。
赵枝枝眨眨眼。
总觉得有人在盯着自己。
她不再多想,进屋去了。
三楼的书房。
屋内点亮一盏昏黄的台灯,微光比冬日渗着冷意的阳光还要细弱。
一线日光从未拉严实的窗帘缝隙透进来,蜿蜒曲折地爬在菱格花纹的地毯上。
还有一声轻笑,意味不明。
“小丫头,比曾经懂事了呢。”
男人自说自话,低沉的嗓音像大提琴演奏曲,掺杂着些许浮夸的笑意和洞察一切的了然。
没有人知道,这个曾经又是何时曾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