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朝,太初三十年秋。八月既望,天空阴沉沉的,秋风挟着冷意吹黄了树叶,也吹走了一直以来的燥热。 徐府东院正房里,落地屏风之后,徐濂舟正躺在一个木桶中洗澡,桶中热水还在冒着热气,旁边放着澡豆,汗巾跟干净衣服。 他半躺在水中,从头到脚,每个汗毛孔都在说舒服,惬意得半眯着眼睛。 突然,他猛地睁开了眼,脐下三寸之处,他家老二正挺胸昂头莫名兴奋。他无奈地伸手将它往下压了压,看着自己现在的身体,宽肩窄腰,臂膀有力,他不由得想起了之前的自己。 那也是清秀可人的小美女,走在人群中也能赚到不少的回头率。 两年前,徐濂舟——也就是常姝,她刚刚从现代社会穿到这个大周朝。 一开始穿过来的时候,她差点吓死了,屋里都是古色古香的摆设,她身上穿着男子锦袍,最主要的是,她完全变成了一个陌生的男人。 她惊得使劲磋磨自己的脸,然后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颤巍巍地解开裤子,接着就跟被雷劈了一样,目瞪口呆。 那丑老二微微抬头在跟她打招呼! 虽然她在现代的时候偶尔看点小黄文,也曾经梦见自己变成了大x萌妹去yy男神,但是她从来没想过要把梦里的场景变成事实啊。 这多出来的东西实在让她无法接受。 习惯了二十多年的身体,有一天突然发生改变了,她几乎要方寸大乱。 她本来还想着再睡一觉,看能不能回去,结果睡了半天,她睁开眼依旧还是躺在床上,连那多出来的东西都没有再缩回去。 她只好接受这个事实,好在这个叫徐濂舟的男子长的还不差,又是大周朝官宦人家的儿子,常姝心情郁闷了一阵也就看开了。 她无比庆幸,她穿到的是书香门第之家,家底殷实,她的日子倒还过得去。 时间一长,她也感受到了成为男子的好处。在古代,女子不能随意出门,但是她是男子,家里没人管她,她便经常出去,而且还结交了一众好友。 她正沉浸在回忆里,房门突然被人急促地敲击着:“行之,行之,你在不在,我进来了。” 行之是徐濂舟的字,常姝听出来了,这是太子纪云臻的声音。 “太子,我正在洗澡,你等我一下。”常姝忙回应道。 她赶紧从水里站起来,拿汗巾草草擦了身。外面的敲门声停了一下,又响了起来,纪云臻似乎有急事,他大声道:“行之,洗澡怕什么,我进来了。” “啊,太子,你!”常姝急了,她马上从水里出来,刚穿上裤子,纪云臻已经走了进来。 他身穿玄色窄袖劲装,腰间缀着一枚青玉,身形挺拔,步履虽急却不乱,行走之间透出一股子洒脱利落来。 常姝见他进来,手忙脚乱地穿上里衣,背对着他,快速地系上带子。 纪云臻眉头微蹙,转到她面前说:“你躲什么,大家都是男子,你洗个澡还怕我看吗?” 常姝好不容易将里衣穿好,这会儿开始穿外衫,她本来洗得好好的,太子突然出现,害她不得不草草擦身不说,现在居然还问她怕什么,她怕什么,她当然也怕人看了。 虽然她现在是徐濂舟,是个男子,但是她之前也曾是女孩子,洗澡这种事,当然不想被人看见了。 偏偏她的这些理由没办法对纪云臻说,她只是臭着一张脸,快速地穿着外衫。 “嗯,你该不会是……”纪云臻脸色突变,同情地看着常姝。 常姝瞟了他一眼,受不了别人话说半句,她忍不住问:“是什么?” “因为你从来不跟吴云他们在一起去混堂,他们怀疑你是天阉。”纪云臻谨慎地说道。 常姝呼吸一窒,他们还真会想。一群男人,居然这么八卦。 “所以太子也觉得我是天阉?所以刚刚推门而入,也是想看看。”常姝黑着脸问。 “呃,不,我只是有事想找你。”纪云臻否认。 常姝却不太相信,不管如何,她觉得有必要捍卫一下自己的“男性尊严”,她看着纪云臻郑重其事地说:“我只是爱干净,不喜欢跟许多人共用一池水罢了。太子亏我还将你当作知己好友,你也这么看我,传播这不实的谣言?” 她扭头就走,门旁的小厮吓得腿都软了,常姝知道他们这是没想到她敢对太子发脾气。 不过常姝跟太子认识了那么久,知道他的脾性秉性,他是不会在意这些的。 她结交了那么多好友,太子跟她的关系是最好的。 她以前本来想着太子是未来的皇帝,跟他打好关系,她以后就不用愁了。 但是随着两人接触得越来越多,她倒是真把太子当成了兄弟,朋友。 他们在一起经历了不少事,常姝现在其实不怕太子。 果然,她刚走两步,纪云臻就追了上来,见她还冷着脸,便说道:“还生气呢?这件事是我的不是,不过我并没有散播谣言,我不过是偶然听到吴云所言,已经命他们不许再说了。” 原来是这样,看来自己冤枉他了。常姝心里想着,脸色稍霁,纪云臻已经道歉,她当然不会一直斤斤计较了。 “那看来是我的错怪太子了,行之在这里给太子赔罪。”常姝双手作揖,纪云臻扶起了她,这件小事就过去了。 纪云臻暗地里松了一口气,方才他推门而入,无意看到屋内行之从水中起身,他乌发如瀑,水汽氤氲中眉目如画,比之他平日爽朗俊逸有所不同,他不由得多看了两眼。所以常姝生气质问,他略有心虚,语焉不详。 现在常姝不说这件事了,他觉得可以过去了。 “对了,太子,你这么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常姝奇怪地问,他们走到了一处亭子,坐在石凳上。 “赋税。”纪云臻吐出两个字,常姝一听就明白了。 昨天她爹徐继荣回来,她就听说了。皇上在大宴上问太子赋税之事,太子不知道说了什么,皇上当时脸色就不好看,当着大臣的面责备了太子。幸有梅妃跟宁国舅求情,皇上才将这事揭了过去,宴会得以继续进行。 常姝听到这个情况,担心了一夜。她是了解太子的,当今皇上骄泰奢侈,喜好玩乐,每每增加赋税,百姓实难承受。 太子不同,他虽然长在皇家,但是他并不重欲,因为时而会被派去各地处理政务,他能够接触到百姓,所以体恤百姓之苦,对皇上的奢靡早有不满。 昨天皇上问他赋税之事,太子肯定没憋住说了。 “太子,何不忍忍?”常姝见纪云臻脸色阴沉得要滴出水来,情不自禁地劝他。 “如何忍得,你可知,父皇不仅想要加税,而且在大宴之上,居然公然将那男宠带在身边,实在是令人……” “太子慎言。”常姝摇头,纪云臻闭了嘴,额角的青筋却是一突一突的,一副恶心欲呕的模样。 “太子,皇上是君,你是臣,现在暂且忍忍,我相信很快你就可以改变这一切,不是吗?”徐濂舟意有所指,纪云臻沉吟半晌,眉头总算是舒展了。 “太子,当初高祖平定天下之后,有感于百姓流离失所,财力困乏,土地荒芜,所以昭告天下,百姓开垦荒田,可免三年徭役。地多丁少者不可多占,丁多地少则需按丁给田。因为这些政策,大周朝才得以慢慢休养生息,发展经济。现在三年早已过去,□□去后,皇上便废除了这道旨意,另增加了赋税。但是皇上为何会坚持增加赋税?“常姝向他提问。 “父皇想要重修帝陵,他还想再盖宫殿,国库银钱无多,所以他才巧立名目。”纪云臻语含薄怒。 “没错,皇上的性情如此,我们暂时无法改变,只能从旁加以劝诫。但是太子,你处理政务有段时间,有没有对比一下,近些年来田赋收支情况?”常姝提醒他。 纪云臻眉头一皱,看着常姝道:“田赋?你又想到了什么?” “太子,你还记不记得之前我们去霖洲,田地里都是麦子,可有几家农户却在村头哭诉,他们明明田地很少,却被迫交了各种各样的赋税。而那些动辄百亩,千亩良田却是当地勋贵,缙绅,他们拥有良田,田赋交了几何?国库的空虚与此的关系,相信就不用我再多说了吧。“常姝说完,端起桌上的紫砂壶,倒了两杯茶水。 她正要端起了喝,纪云臻反应过来,怒不可遏,一拳捶在了桌子上,吓了常姝一跳。 “这帮蛀虫,小人,我一定要惩治他们。” “太子,你有此心,行之一定站在你的身边,只是此事不能操之过急。”常姝劝道。 “我知道,”纪云臻长长舒了一口气,看向常姝的眼神带着敬佩之意,“行之,你的一番话于我而言,如醍醐灌顶 。这件事的确非常重要,行之可有良策?” “确有一计,我相信太子肯定也有了应对之法。”常姝笑着说。 “不若我们写出来,看看我们所想是否一样。”纪云臻看向常姝。 “好。”常姝答应。 两个人同时用手蘸水在桌子上快速地写了两个字,待写完,互看对方的字迹,对视一眼之后,两个朗声大笑。 纪云臻:“好计,好计。” 常姝:“客气,客气。” 说完,两个人又同时笑出了声,为这一刻的心有灵犀而发出愉悦的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