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现在,清雅的字体像一九六一年的一朵蓝天,珍藏于民国38年的鲁迅全集中,这朵蓝天代表着什么呢?
“袁阳是我的外公。”林然好像做错事一般,压低了声音。
外婆还是听到了,发出吱吱的笑声。
“你的外公?”于夏来了精神,刚才的萎靡和紧张烟消云散,治愈的速度强过华佗仙药。
林然迟钝地重复,“是我的外公,这件事情我似乎感觉有些复杂。”
“等一等,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夏清姑娘,你说阿嬷让你来找以为夏清姑娘,我询问过父母是否了解夏清姑娘这个人,他们都说有几分熟悉,但上海的亲戚中没有这个人,远房亲戚也就是外婆在苏州老家的亲人,但是几十年来联系很少,别说是我不清楚了,就连妈妈也未必了解那里还有哪些亲人。”
“这个我懂。”于夏忽然很懂事地点头,20出头的脸上闪过遥远且深厚的阴霾,深巷里藏着的软弱被青石板的雨水裹挟着藏过了春水夏风秋月冬雪,此刻一闪而过,停在林然的肩膀上飞扑翅膀。
“亲人之间应该是没有秘密的,应该是亲密无间的,但是其实并非如此,我时常觉得亲人之间才是距离最遥远的,就好比我们家,我和阿嬷最亲,然后其他家人就了解的很少。”
“父母呢?孩子和父母总是关系紧密。”
于夏浅笑,仿若叙述他人的往事,“2003年花莲地震,爸爸那时候在花莲维修高压电线,海里来的地震,他没能逃过,成了新闻报道中的一个数字,我当时还只知道爸爸去了花莲再也不会回来了,也没有多悲伤。”
“对不起,我不知道。”零碎的声音,自我谴责。于夏抬手罩眼,泪池被堵着,取而代之以紧张的笑声。
“没事,地震嘛,我们那常有发生,上海地震不多吧。”
“嗯,不多,”急于转换话题,预见的悲剧,无处躲避叫人窒息的压抑。
刚搬来这里不久,一年夏天,台风,海上来的风,带来大雨倾盆,西湖水殇,淹了金山寺的气势,二楼窗台积了水,水最先落在养彩龟的盆里,白色的长弧形小浴缸,养了两年的彩龟,小池塘和阳光的快乐生活,暴雨狂奔,雷声如帅,英姿飒飒,驱逐舞动闷热的虾兵蟹将,热浪偃旗息鼓,人们心里舒畅凉爽,比得上一百碗冰镇绿豆汤。夏日烦闷的魔都,人们在台风天喘息,重整精神继续忙碌。
风声、雨声、读书声。风雨天心情神静适合读书,林然记得清楚,那天午后他正捧着赫胥黎的惊世之作美丽新世界,为主人公的命运积攒了一腔冒险的勇气,客厅里碧螺春的香味并不讨喜,年少的林然不喜喝茶,只觉其苦不觉有芳,招待客人煮茶聊天必不可少,客人来送书,天阴出门到时雨下,雨伞无用的雨,只能稍坐,聊日常读书,最近书市热闹,推理卖的好,二手书卖六到七折,出来一本就卖完。
外公爽朗的笑声,新世界的安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