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肆臣站在露台,月光倾泻朦胧覆上他冷硬脸廓,平添难以言喻像是到了极致的凛冽。
一旁的烟灰缸里已经堆了不少烟头,他的指间还夹着支烟,烟雾被风吹散,烟灰摇摇欲坠。
长指掸了掸,他将最后一口烟圈吐出。
收回淬了冰的视线,烟头碾灭,他转身迈开长腿走向厨房。
脚步在路过餐厅时顿住。
餐桌上,烛光还在跳跃,那束红玫瑰也依然热烈绽放,而那桌法国菜已经凉却。
厉肆臣睨了眼。
倏地,一条短信自脑中划过,是她后来发来的——
【做了你喜欢吃的菜,我等你回家。】
他喜欢?
视线再落向餐桌,心头簇了团熄不灭的火苗,他薄削的唇一点点地抿了起来。
*
翌日。
眼皮像是有千斤重,温池费力睁开,只觉脑袋昏昏沉沉,缓了缓,她习惯性地想摸手机看时间。
“啪——”有东西掉在了地上。
她浑身无力。
呼出的气息又热又急促,恍神许久,她才意识到自己在发烧。
“厉肆臣……”扭头想让他抱抱自己,身旁却空无一人。
他不在。
难受的感觉汹涌如潮,手覆在额头上喘着气,温池口渴得厉害,她挣扎着坐了起来,没力气的双脚一沾上地面,她直接倒回到了床上。
她克制着,努力舒缓呼吸。
起身,她艰难地一步步往外走。
“厉肆臣……”她找遍所有房间,然而偌大的家里只有她一人。
双腿发颤,她挪动脚步慢慢地走到厨房,倒了杯水,却差点连捧起杯子都做不到。
“咳……咳咳!”
突然呛到,她咳得不能自已,一下弯下了腰,本就因发烧而泛红的脸此刻更是红得像能滴出血。
她咳了好久。
单手撑着中岛台,她想要站直,睁眼的刹那余光不经意间瞥到了垃圾桶。
哪怕咳得眼前有些朦胧,但她还是一眼就看清楚了——
垃圾桶里,昨晚她做的一桌菜被扔在了其中,包括餐盘。
身体微僵,她一眨不眨地盯着。
半晌,她像是后知后觉想到什么,强撑着无力的身体走到餐厅。
那束她准备送他的玫瑰还在,没了昨晚的鲜艳欲滴,有一朵已经花瓣凋落。
温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卧室,浑浑噩噩间,她看到床头柜上似乎有退烧药,她看也没细看,抠了一粒放入口中直接咽下。
“呕——”
太苦。
瞬间,生理的难受刺激出水雾沾上睫毛,想呕吐的感觉格外强烈,她几乎是凭着最后的一点儿力气摇摇晃晃地跑去了卫生间。
“呕——”
吐完,难受的感觉丝毫没有减少,反而身体更加不舒服,忽冷忽热,周遭的一切更是在晃动。
难受……
“厉肆臣……”她小声叫他的名字。
可没有人回应。
挣扎着,温池爬了起来,一步步走到客厅找到自己的手机,无力发颤的手指点着屏幕,她按下快捷键拨通他的电话。
“嘟”的一声,喉间火烧火燎得厉害,她闭着眼沙哑地开腔:“厉……”
“您拨打的用户在忙,请稍后再拨。”
——电话还未接通就被挂断。
眼前模糊,温池喘着气想再拨,手指却不听使唤迟迟按不下那串数字,好不容易按下——
“啪嗒”一声,手机从掌心滑落。
眼前变黑,意识彻底失去,温池倒在了地毯上。
*
黑暗袭来,温池做梦了,梦到了幼年。
灯火通明的客厅,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双眼睛分外红肿,只想往前跑去,跑进那个怀抱。
可是冷漠颤抖的声音制止了她:“我不要你了。”
成串的眼泪滑落,她仍伸出要去触碰,画面一转,却变成了她小小的身子跪在冷冰冰的佛堂。
随后,苍老愤怒的声音传遍了佛堂每个角落——
“把她送走!现在就走!我不要再看到她!”
她哭得无声,因为发烧的缘故小脸通红,身体忽冷忽热。很快,佣人走到了她身旁。
她发不出声音。
“不……”
“不要!”眼睫一颤,温池猛地睁开了眼。
眼前模糊渐渐散去,清明回归,她看到了雪白的墙,隐隐绰绰的还有消毒水味萦绕在鼻尖。
是……医院。
忽的,另有一股极淡的男士香水味弥漫,欢喜瞬间溢满胸腔,她顺着气味转头,就看见窗边有道颀长挺拔的身影。
笑意从眼角眉梢间漾开,她望着他:“厉……”
男人转过了身。
温池怔住,剩下的话一下堵在了喉咙口。
“醒了?”长腿迈开走至床边,温靳时睨她一眼,伸手将她扶起,又将枕头放在了她后背。
“做噩梦了?”他抽出一张纸巾递给她,“擦擦汗。”
温池回神。
“……二哥,”她没有回答他的话,也没有擦满头的汗,而是目光不由自主地搜索,“怎么……”
温靳时淡声打断她的话:“不用找,他不在。”顿了一秒,薄唇没什么弧度地撩起,“你高烧了两天两夜,我通知了他,但他没有来过。”
温池抬头。
“他工作很忙。”
“究竟是忙工作,还是根本就不在意你?”
金丝边框眼镜下,温靳时的双眸一如既往的让人看不透:“我接到你的电话,听不到你的声音,你昏迷在家。温池,不顾一切要嫁给他,后悔吗?”
温池看着他,微敛的笑意重新漾开:“不后悔。”
“温池,泥足深陷,现在抽身来得及。”
温池眼睫微颤了下。
“他对我……”想说他对自己意味着什么,可话到嘴边,她还是咽了回去,只说,“值得的。”
“值得的。”她说。
温靳时深深看她一眼。
转身,他倒了杯温开水递给她:“喝了。”
温池接过,斯文地抿了口,喉咙些许的不适得到舒缓。
指腹摩挲着杯身,她重新看向他,低声说:“二哥,我想见他。”
温靳时没有出声。
温池扬起笑,泛白的脸上掩不住虚弱:“我已经退烧了,没事了。”
“就这么想见他?”
“想。”
“好。”摸出手机,温靳时拨了个电话吩咐外面的保镖办理出院,垂眸,他又问,“还有吗?”
想说没有了,脑中赫然闪过一个名字,温池直接问出了口:“景棠……她是谁?”
温靳时睨她一眼。
末了,他只说:“和我去个地方。”
“去哪?”
“他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