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荣裕那么好,这家伙竟然就是这么在日记里说他坏话的!
荣裕洗完澡出来,看见盛奕转着他的日记本坐在床上,挑衅扬眉。
盛奕还没来得急生气呢,就见漂亮的小男生脸色骤然凉下来,走过来一把抢走日记本,冷冷指着门:“出去。”
第一次,盛奕被荣裕赶回了家。
七八岁的男孩儿脑子梗,盛奕觉得荣裕就是个白眼狼,决定以后再也不找他玩儿了。
两个形影不离的好朋友一周没说话,在学校冷战,回家也冷战。
盛奕妈妈见儿子一周都睡在家里,没去黏他的小伙伴儿,还挺奇怪。问出原因,严厉教育了盛奕一顿。
盛奕这才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第二天上学,盛奕主动找荣裕和好。荣裕是一个情绪内敛的孩子,平时无论盛奕怎么闹他,他都永远平静而温和。这次却特别难哄,无论盛奕怎么笑嘻嘻都不理他。
荣裕天性孤僻,除了盛奕这个天天没脸没皮往上凑的,几乎没有别的朋友。中午宁愿一个人抱着饭盒去天台吃午饭,也不和盛奕说话。
晚上,荣裕在书桌前皱着眉头写作业,听见盛奕在院子里叫他:“小裕!小裕!”
盛奕在外面叫了能有十分钟,荣裕抬眼看着窗户犹豫了几次,狠狠心还是没开窗。
唐芸看不下去了,上楼劝他:“小裕,盛奕是来找你道歉的,你这样会伤了朋友的心。”
荣裕叹了一口气,放下笔下了楼,冷淡地问:“想说什么?”
盛奕喊得嗓子都冒烟了,牵着已经长大的金毛,冲他讨好地笑:“小裕,你别生气了。是我不对,我不该偷看你的日记。这几天我都没睡好,我能不能和你一起睡啊?”
见荣裕不说话,盛奕举手保证:“我不流口水。”
说着还动员荣裕最喜欢的小杰:“小杰,你帮我说句话啊。”
小杰像是真的听懂了,“呜呜”地哼唧着,趴到荣裕脚边把头搭在他的脚上。
荣裕的眉头稍松,犹豫地垂下浓密的眼睫,看着有样学样和主人一起装可怜的狗。
其实他这几天也没睡好,虽然晚上没有人踹他了,但他夜里反而要多醒好几次。
夏末的星空炽烈明亮,男孩儿还是背着那个装小杰来砸他窗户的小黄书包,从里面拿出一个崭新的日记本殷勤地递过去:“小裕,你的秘密被我看到了,我也把我的秘密给你看。对不起,你别生我的气了。”
“我才不想看你的秘密。”荣裕不屑地转过脸。
深夜,盛奕在荣裕的床上睡得口水直流,荣裕在书桌前点着台灯,饶有兴致地托腮看盛奕的日记。
日记明显是这几天现写的,里面只有几篇临时划拉上去的内容。
【九月十号,天气晴。小裕今天还是不理我,他是不是真的讨厌我了?就因为我睡觉流口水?就因为我总抄他作业?小裕也就是人长得好看,其实就是个小心眼,也不知道那些女生都喜欢他什么……】
荣裕好气又好笑,看到最后,他注意到纸张的右下角,盛奕写了两个字。
“航航……”
“我小名。”
盛奕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趴在床上晃着两个小腿,托脸笑嘻嘻:“只有我妈这么叫我。这可是我最大的秘密了,你可不能跟别人说。”
荣裕缓缓地垂下眼,嘴角不自觉弯起一点笑,“嗯。”
十二岁那年,深冬雪夜,盛奕的妈妈胃癌去世了。
葬礼结束后的晚上,盛奕窝在荣裕的床上,蒙着被子哭得很大声。
无论是开心还是难过,盛奕的情绪永远来得很迅猛,也从不掩藏。哭的时候习惯躲在被子里,好像这样就可以不那么丢人。
荣裕不是很会安慰人,穿着睡衣坐在床上,静静地看着那个抖动的被子球。
被子球里闷闷发出少年哽咽的声音:“小裕……我的秘密现在只有你知道了。”
“嗯。”荣裕抱着膝盖垂下眼。
被子里伸出一只白白的手,揪住荣裕的睡裤,“……以后只有你能这么叫我。”
荣裕看着那只手,犹豫片刻,躺下来,隔着被子轻轻抱住里面的少年。
大雪在窗口的微光中飞旋,扑簌簌零落,安静地细细嘈杂着。
盛奕缩在被子里,感受到少年手臂的重量青涩给予的安全感。
身后的少年轻声唤他:“航航。”
……
盛奕猛地睁开眼,睫毛还有点湿润。
梦里的声音因为过于深刻,久久不散,空荡地回荡在耳旁。
房间里的夜灯开着,盛奕低头把脸埋在膝盖上,从找回的回忆碎片中抽离情绪。
许久,盛奕缓过来,看见自己身上的睡衣,轻轻扯唇。
盛奕的心情平静下来,披上外套,下楼去了画室。
荣裕在房间里写医学论文到半夜,去厨房倒水,看见画室的灯亮着。
男生穿着藏蓝色的睡衣,披着开衫外套。额前蓬松的发丝微乱,略挡住专注安静的目光。
盛奕蘸取高光色,给惟妙惟肖的人像点缀眸光。
画像里的人被那一笔注入了灵魂,似乎下一秒就会眨眼。
荣裕认出了画像中的人。
笑容温暖的女人,温柔地注视着画外的孩子。
-
埋头在画室的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联考那天。
荣裕在车里最后给他检查。
“准考证。”
“带了。”
“身份证。”
“有。”
荣裕下车打开后备箱让他检查考试用具:“看看少不少东西?”
水桶,小板凳,各种型号的铅笔水粉笔,水粉颜料,调色盘,抹布,纸胶带,充电式吹风机,纸巾,定画液……
盛奕对这些东西烂熟于心,大致扫一眼就知道缺不缺:“差不多。上午就考素描和速写,用不上这么多。”
“好好检查。”荣裕无奈地按了下他的头,“我不能进考场给你送东西。”
周围都是十七八岁的高中生,盛奕觉得自己一个二十一岁的人还来参加美术高考,在周围的人眼中看起来一定很奇怪。
所以他有点没自信。
其实只有盛奕自己觉得自己奇怪。
哪怕是和一堆高中生站在一起,盛奕看上去也毫不违和。
甚至在别人看来是个惹眼的美少年,都在猜他是哪个学校的校草。
这段时间盛奕的身体状态恢复了不少,被荣裕养胖了一些,恢复到了拥有健康美感的修长体型,看起来不再那么瘦弱。
盛奕的皮肤还是很白,却不再显得病态,反而让俊美的五官更加浓墨重彩。眸色虽浅,眼里与生俱来般的明朗笑意却很有精神气。全身上下笼罩着比谁都耀眼的青春光环。
虽然是第二次参加美术联考,但盛奕多少还是有点紧张。
盛奕故意往荣裕身前挡了挡,分散自己的注意力,玩笑说:“小裕,你先上车,这里太危险了,目测周围有一百个女高中生对你有意思。”
荣裕往周围扫了眼,他有点感冒,今天戴了口罩,还不知道那些女生到底是在看谁。
盛奕的视线无意在一个妹子手里看起来很独特的小板凳上多停留了一秒,妹子正在回头看他,大方地笑着对他挥了挥手。
盛奕还以为这个女生认识他,正想回头问荣裕,突然被荣裕按着后脑勺往前肩膀上一推。
他的额头抵在宽阔结实的肩膀上,洗衣液的淡淡香气将他包裹进一个强势又温柔的私人领域。
像给他注射了一针安定剂,瞬间抚平了他的焦躁。
为了给某人建立考前自信心,荣裕第一次顺从了盛奕给自己的婚姻关系定位。
声音透着宠溺,从上方传来。
“老公,考试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