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清水洗到眉骨,她紧闭了眼,听到身后传来了步子声,很轻。
估摸着是小应,姜西把手伸向身后,掌心朝上,虚虚挥了挥手:“找到肥皂了吗?”
僵了几秒也没有实物落到她手心,身后的人也没有说话,姜西扯了把纸巾擦眼睛,回头才看到大帅哥悠闲的靠在最外边的门框上也在看她,他唇角还蕴着点无奈的笑意。
陈鹤予看着她那张花脸,十分佩服的说:“你还挺能耐。”
姜西心想:还不是为了你。
她知道她这幅样子肯定不好看,看起来应该还挺搞笑的,不过也没打算遮,小花脸大方的冲他笑了笑:“新街口的修车小妹其实长得不错,你怎么那么小气啊,给个联系方式又不是让你做人家男朋友。还是帅哥都不屑给联系方式?还好我帮过你,是你问我要的号码。”
“所以我后悔了,你一天至少给我发三条消息。”
“很多吗?那要不互删?”姜西慷慨的说。
他顿了顿,煞有其事的从裤带里摸出了手机,“行,你先还是我先?”
姜西皱起眉头,眉梢上的汽油痕迹像墨水画上去的两点,她做出一副要哭得表情:“哥哥,你也太伤人心了吧。”
姜西一叫哥哥陈鹤予就受不了,他都记不清她什么时候开始叫他哥哥的了。他们之间不过三岁之差,无论“陈鹤予”或“哥哥”她都叫得顺口无比,像熟人一般。但进了他耳朵里,他怎么听怎么觉得暧昧。
娇气的语气又让他昏了头。
趁姜西背过身去,他闭了会儿眼,收了笑,面容冷下三分。
“陈鹤予,你帮我去看下小应,她取个肥皂怎么那么慢。”
“……”
“陈鹤予?”
姜西回过身,再看,门口已经没有男人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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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潮热,蝉鸣声声,太过炽热的日光照得古树下石凳上的男人周身泛光,额前的碎发几乎挡住睫毛,他冷着脸,面无表情的样子更显清冷,坐在那里的姿势颓丧到像中世纪的落魄贵族小少爷,不苟言笑,阴郁沉闷。
右臂的红肿未消,稍动一下就会牵扯到伤处,但他仿佛没有痛觉似的,左手指尖夹着一根燃到一半的烟,悄悄往伤处凑近,夹烟的两根手指垂直往上一按。
嗡嗡——
石桌上的手机一直在震。
不用看也知道,他那个微信的联系人除了姜馆长、小应和小达,就只剩姜西。
「嗓子好点了吗?」
「去复查了吗?医生说你今天要去复查哦。」
「小达说你还没有去医院,不方便吗,我帮你叫辆车?」
「……」
嗓子没有好,更加严重了,所以他心安理得的接受了姜馆长特批给他的假,否则他这幅嗓子是真的要废了,坚持上岗可能会吓跑客人。
刚刚小达过来问他什么时候去医院,他说姜西已经给他打过三个电话,陈鹤予说了一句“不去”,声音就像拉了一把古旧的二胡那样嘶哑,把小达吓了一跳。
“嗓子怎么成这样了?”
“你这不去可不行啊,你自己不去我可要背你去了!”
小达大概误会他复查的是嗓子,其实是手。
陈鹤予有些无奈:“你怎么跟姜西一样。”
小达说:“那肯定,毕竟我是西姐罩的。”
耐不过手机响个不停,再加上耳边小达聒噪的催促,陈鹤予连号都没有挂,直接去了医院。
工作日的下午三点,区级的人民医院已经不需要排队,他直接在自助机上挂了个号,走到科室的时候正好轮到他。
科室医生看了他的伤处,皱着花白的眉毛诧异问道:“有没有坚持冰敷?怎么肿得更厉害了。”
“有。”
其实没有。
“还是要多加注意,切忌提重物,不要碰到伤处。”
“好。”
他将医生的关照统统应下,转身都抛到了脑后。
医院的电梯运行很慢,电梯外乌泱泱的站了一大群人,陈鹤予只是看了一眼就往走廊的尽头走去,那里是楼梯间。
时间已经不早,夕阳要沉不沉,他下了几步台阶,忽然顿足,偏头望乡窗外,入眼是葱郁的树,树与树之间是线条分明的院内道路,往远看划了一片停车场,汽车停得密密麻麻,几乎没有空位。
垂在身侧的手随便一抬,无意间碰到了口袋里装着的烟盒。很劣质的烟,是他能买到的最便宜的,倒也不是抽不起,只不过他不想对自己太好罢了。
这几天,他嗓子痛得没法吃饭,袁姐每顿都单独给他煮了粥,知道他忌口海鲜,所以连粥也煮得十分清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