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底,江南三道重新放了接下来三年的盐引。
四月初,慎王来了扬州。
“姑娘,扬州府牧在府衙设宴,慎王殿下派人送信儿说是要午食后再过来。”柏石看杨文婉脸色不好,踌躇着又问道“可是要派人跟着慎王殿下,免得殿下喝酒误事。”
“不必了,告诉传信儿的人,我知道了。”
杨文婉用过午食就去睡了,并没有等慎王。
只等到太阳落了西,慎王才带了怀恩来了杨府。杨文婉与慎王见过礼后二人坐在内院正房的圆桌前,一言不发。
直到点了灯,翠湖来问过杨文婉是否摆饭。
“殿下可还要用饭。”杨文婉到底先开了口。
慎王点了点头,示意怀恩跟着翠湖一道出去。等到屋里没了别的人,慎王才开口“许久不见。”
杨文婉走到门口,将怀恩顺手带上的门打开。“臣女已不是当年的小姑娘了,如今再与殿下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怕是不方便的。”
慎王原已经有些缓和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四姑娘,几日不见,倒是与本王生疏了许多。”
杨文婉温和地笑了笑。“这不是,年纪大了,家里人也总教导着。这才觉得过去对王爷太随意了些,也请王爷莫要与臣女计较。”
慎王忍了又忍,右手紧紧握拳。过了许久才松开了拳头,从怀中拿出了个乳色小物件儿。“这是我寻了许久才寻来的羊脂玉,跟着宫中司珍房的匠人学了许久,才打磨成这样儿。这上头雕的花样也是现今京中顶流行的凤鸟衔花,只是手生,打磨得不好。”说完,递给了杨文婉。
杨文婉低着头,看着慎王手中那粗糙的玉球,并不伸手。
慎王没有打破杨文婉的沉思,二人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过去不论是慎王也好,还是杨文婉也罢,并没有将这事儿拿到台面上来说,一是因为杨文婉年纪小,二则是因为慎王于大位无望。现如今杨文婉再过两年就及笄了,早早地就可议亲了,而慎王已经稳稳地压着二皇子,成了众人眼中与大皇子三皇子比肩的皇位候选人,这事儿拿出来说道也只是早晚的事。毕竟慎王若登位,古丽公主作为番邦公主,轻则被废,重了怕是就该无福消受后位一病不起了。
直到翠湖带了人来上饭食,杨文婉也没有接过慎王手中的东西。
“王爷,您现在给不起任何人承诺。而臣女,高攀不起的。”杨文婉抬起头,目光澄澈地盯着慎王。现如今他有妻,杨文婉不会做妾。即便有朝一日他成了那个九五之尊,杨文婉也不愿意入宫了。
慎王收回手,狠狠地捏着指间的羊脂玉。“四姑娘,我以为你一开始就是选择了我,才愿意这样助我。”
“殿下,杨国公府会是您坚强的后盾。那些个儿女情长,不是杨国公府会考虑的事情。”
“是杨国公府不考虑,还是你不考虑?”慎王紧紧地盯着杨文婉,不让她躲闪自己的眼神“本王承认,本王是对那个位置心动已久,可若是没有你在这其中一次次推波助澜,本王不会像如今这般,为了那个位置如此努力艰辛。”
杨文婉没有再回望慎王,轻轻吐了口气移开了视线。“王爷,杨国公府的意向不会变。”
慎王见杨文婉态度坚决,就没有再多做纠缠。怀恩也从外面回来了。
“殿下,都收拾妥当了。”怀恩抱拳回话。
“我在扬州这段时日就住在你这里,你既是还没用饭就先用饭吧,我还有事。”说完,不给杨文婉拒绝的机会就向着外院客房去了。
“姑娘,怀恩说殿下与您说好了的,在扬州这边儿的时候就住在咱们这儿,婢子这才带他去收拾了旁边儿的院子。”翠湖看了看杨文婉的脸色,慌张的解释着。
杨文婉深深叹了口气。如果说之前自己还有过入陈泓昕后院的想法,如今真的是将这想法抛诸脑后,不愿再提起半分了。即便将来慎王真的登了大宝,先不说古丽公主的去留,便是这育有子嗣的侧妃都是大问题。如果自己一如往昔地生养不出,到时候怕是又要重蹈覆辙,再走一遍过去的老路。
如果不是七公主这个事,还不能让杨文婉清楚地认识到,在皇家人的眼里,事无巨细都是算计,哪怕这个人是七皇子慎王陈泓昕。自己在一旁累死累活想这其中关窍的时候,慎王也好成修仪也罢,当时是不是正高高在上地想着这个机会要不要施舍给自己。或许杨文婉想得太多,也将慎王想得太坏,可杨文婉无法控制地总是在想。而新侧妃有孕让杨文婉看清了,慎王终究是慎王,他不是过去的七皇子,更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个陈泓昕。他现在必须有子嗣,哪怕是侧妃的子嗣,来证明他将来会如他父亲一般,儿孙满堂。
如今的慎王,不再是过去那个坐在自己对面宠溺地由着自己悔棋地七皇子了。杨文婉无数次地在心底警醒自己。
夜里,正院儿的书房灯火通明,杨文婉看着舒子成之前带过来的一些账册和杨安那边儿快马加鞭送回来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