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阿岚怔怔呆了很久,在反复思考,昨天与今天,究竟哪一个是梦,哪一个是真。
他摁亮手机,时间明确无误地写着6月1日,早上7点10分;窗外,是和他记忆中差不多的清晨景象,小区露天健身区那为数不多的健身器材被闲聊的老人占据,再眺远一点,露出半截的马路上车辆往来不绝。
易阿岚首先打电话给妈妈,嘟了几声后被接通。
“阿岚。”温柔的声音仿佛许久没听过,竟然有些陌生。
易阿岚眼前一热:“妈。”
那边的声音笑了笑:“这么早醒了?打电话给我干什么?要我带早点回去吗?”
“嗯。”易阿岚含糊说道,“你还好吧?”
“已经下班了,在路上。”
“那你好好开车。”易阿岚挂断电话,再一次趴在窗台上,看楼下人来人往,他们芝麻绿豆的交谈,证明了今天和以前的日子并没有多大区别。
易阿岚不知该哭还是该笑,昨天种种都是噩梦吧。
打给叔叔的电话依旧是无人接听。易阿岚都快怀疑是不是叔叔这几年因为工作性质而换了电话号码。仔细说来,这号码确实是七八年前存下的,最近两三年也从没在电话上联系过。
易阿岚只好上网查询有关于三十二日的事情,因为担心现在国内时间太早,他打开电脑去不同时区的外网询问了几遍,网上没有任何人提到三十二日奇异事件,也没有人回应他的帖子和动态。他甚至还发出寻找周燕安的动态,如果周燕安也在网上搜寻三十二日的消息,应该会看到他吧?可一直无人答复。
好像那真的只是他一个人的臆想。
他必须得承认自己的病很严重了。他希望只是自己病了,而不是世界病了。
幸好早就和心理医生约了治疗时间,就在五天后。
门那边很快传来开锁的声音,岳溪明拎着鲜牛奶和蔬菜煎蛋三明治进来。
易阿岚看到这是一个真实存在的活生生的人,在他生命中已存在了二十七年,从没有消失过。
岳溪明被易阿岚的眼神给吓到了,小心翼翼地问:“你有事情和我说?”她的语气里几乎带了点戒备。
易阿岚摇头:“就是饿了。”他装作看不出那种戒备和担心,反正他已经习惯很久了。
岳溪明把早点丢给易阿岚,自己去洗漱,准备回卧室睡觉的时候,问了一句:“阿岚,准备什么时候找新工作?”
易阿岚咬着三明治说:“看情况吧,先网上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岗位。”
“我记得本市你有同学是做智能设备的?好像做得很不错,我有时候能在新闻上看到他。”
“你说的简成?他家确实做得很好,在全国智能行业里也是排名前列。”易阿岚毫不犹豫地否决,“但我要是愿意去他公司,毕业那年就去了。我可不想给同学当下属。反正我也没什么野心,找个中等规模的企业,过得安稳一点就好。”
“随你。”岳溪明宽和地笑了笑,好像易阿岚无论做什么,她都会无条件支持。
母亲去补眠,易阿岚也不想在客厅弄出什么动静影响她休息,回到自己房间里,看到网络上还是没人谈及三十二日一类的事情。
易阿岚把自己摔回床上,深深的无力感将他束缚住。昨天如梦似幻的经历,心理疾病,对未来的茫然,种种思虑相互交缠,惹人烦恼,剪不断理还乱。这个时候他想到了周燕安。那个看上去不会被任何事情打倒的男人,如果他处于自己的处境,会如何呢?
当易阿岚情不自禁地代入周燕安时,忽然惊出一身冷汗,这太像承受不了现实压力而分裂出第二人格的征兆。
易阿岚突然想哭,那些好像发生过却又似乎不曾发生的,那些将要发生的,都如此虚幻、痛苦,折磨着他脆弱的灵魂。他害怕他早已迷失在心理困境中,他无法确定他是否还清醒,是否能对外界做出准确的认知,是否能分辨什么是真什么又是假。
他对自己的存在产生了怀疑。
不知过了多久,易阿岚听到母亲的手机狂响起来,很快响铃消失,母亲被吵醒,接通了电话。
易阿岚听不到母亲说了些什么,但没一分钟,母亲卧室的门被用力吱呀一声拉开,急促的脚步穿过客厅。岳溪明甚至没有敲门就直接推门而入:“阿岚,你叔叔过世了。”
一赶到叔叔易晓山的家里,易阿岚的奶奶就颤巍巍扑进岳溪明的怀中,老泪纵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