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我什么时候胡闹过。”
沈原低低嘟囔了一句,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磕在桌上。
青山书院里几乎一半学子都是经由自家娘亲引荐求学,多少高门世家子弟费尽心思搭礼上金,也没得府中一菜一汤。
偏偏到苏锦这,叫她住进外院不说,如今还要招她入府一同用饭。
沈原右眼皮一跳一跳,早知道娘对于这个穷书生如此看重,昨就不该在厅里作弄她。
上回不过呛了徐微几句,就被告了状。气得娘罚他抄了二十遍千字文。
如今要是苏锦也告上一状......
沈原担心地瞧着自己的手腕,一口气叹得百转千回,更庆幸刚刚没把爬墙的事也一并交代了。
爹什么都好,就是与娘几乎没什么秘密。
他这若是不小心说漏了什么,爹保不准就会告诉娘。
依照娘那刻板的性子别说千字文,怕是那卷又长又厚的清心经也得叫他再抄上十来遍。
一前一后的时日加起来,少说也有三四个月不能出门。
沈原越想越怕,小心瞧了温容的脸色,斟酌道,“爹,苏姑娘毕竟不是府里的人,今午饭我还是在自己房里吃吧。”
与其被人当场对峙下不来台,他宁愿这会就先主动抄上几遍千字文以备不时之需。
“这话莫要被你娘听见。”温容压低了声,“以后这苏姑娘就不是外人了。”
“......嗳?”
沈原一呆,凳上似是放了针,叫他坐立不安,脸色也渐渐红成了一朵盛极的芙蓉,“爹,你.......你说什么呢。”
他还没想过嫁人,尤其没想过要嫁给苏锦。
她那性子,实在是与自己合不来,做友人尚且勉强,更别说做自己妻主。
沈原一想那副光景,都觉得心里苦得慌。
他耷拉着脸,低头兀自郁闷。
知子莫若父。
温容一瞧便知他想了什么,伸手替他将鬓间的碎发拢好,笑道,“你娘的意思,是要收苏姑娘做义女。这孩子命苦,举目无亲,难得又入了你娘的眼。”
“若她成器,往后你嫁了人也有所依靠,免得被人欺你无姐妹撑腰。”
温容面色几多惆怅,他久病伤身,入府十余载,除了原儿便再无所出。
虽然沈梦时时宽慰,不介意沈家无女。
可他不得不为沈原考虑。
尤其男子本就不易受孕,产子时更是最为虚弱,若原儿碰上个心狠多情的妻主,休夫另娶抑或是弃夫留子。
温容不敢再想。
“爹,若她不成器呢?”
沈原想起苏锦那又呆又红的脸,不禁有些怀疑。
朝堂里多得是精明的狐狸,她看起来也不是很聪明,便是真有锦绣文章在肚,怕也难敌旁人算计。
到时候别说成器,能不拖累沈家都是好的。
这笔买卖,实在有些亏。
“傻孩子,你娘不会看错人的。”温容揉了揉他的发,“其实你娘原本的确打算将你托付与她。”
“什,什么?”沈原瞪大了眼。
啧啧,看来娘当真是很中意苏锦。
惨了,只要她告状,别说抄书,禁足都是有可能的。
沈原猛地打了个哆嗦,温容安抚地握住他的手,宽慰道,“放心,你是爹生的,爹自然知道你不会喜欢苏姑娘这样内敛的性子。是以你娘提的时候,爹就已经替你回绝了。”
沈原愣愣地点了点头,忽得又想起一事,“爹,那苏姑娘可知道娘原本的打算么?”
“我瞧你娘的说法,这怕是她自己琢磨的。况且苏姑娘父母在世时,曾替她订下了一门亲。”
“她订了亲?!”心里隐约有些说不出的涩,犹如点墨的丹凤眼里暗沉沉一片,沈原忍不住追问道,“既然她身有亲事,娘怎得又会起了这心思?”
他连五皇女的侧君都不稀罕,娘总不会糊涂到叫自己去做那穷书生的侧夫才是。
“此事说来话长,不过总归你娘也歇了这心思。这又涉及苏姑娘的私隐,爹不便与你多说。”
“爹,您就告诉我吧,您又不是不知道我最喜欢听故事了。”沈原缠了一会,温容也只是笑,顺带着吩咐里厨房要备下的菜式。
不说就不说。
沈原坐在凳上生起了郁气,他托腮想了想,这事还能有什么隐情。
多半是苏锦家贫,被那家反悔,推了订好的亲。
嫌贫爱富的戏码,这又有什么不好说的。
况且她家贫是实情,被退婚也是实情,哼,说白了不就是顾忌自己的脸面,怕被人笑,所以才请爹娘也帮着隐瞒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