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桉看着易祈一副懒散模样,却还叫自己要认真点,难免有些想笑,偏过头,嘴角却是稍稍勾起一点不明显的弧度。 讲台上老师絮絮叨叨讲着些什么,无聊的很。林桉俯下身子,趴在书桌上,闭目养神片刻。昨天晚上林桉瞒着陈芳和林顺,躲在被窝里,开着手机灯,偷偷熬夜预习了一会儿化学。 林桉不算聪明,初中的时候成绩就不是很拔尖,是林顺和陈芳拼死给她找补习补上来的。不然,就林桉初中开学的成绩,是根本考不上一中这所市重点的。 可是林桉看上去就很乖巧,瘦瘦弱弱的,又很白,像是在喜马拉雅冰山上浸过一般的白,眼睛很大很通透,腼腼腆腆的,很秀气。 再加上林桉不喜欢太多言语,也不喜欢和人争辩什么的,与世无争。偶尔和别人起矛盾,也不会口不择言,就安安静静的抿嘴一笑。眉眼弯弯,皮肤白皙,让人一眼就不舍得在说什么了,这么可爱的女孩子,谁忍心欺负啊。 老师也很喜欢林桉,踏实,刻苦,也不早恋,不打架,不化妆,成绩也很稳定,不出类拔萃,但是每一科单单拿出来讲,也是很优秀的。而且,看上去就很乖,不想那些天天惹事的学生一样流里流气的。林桉车祸这件事,几个老师私底下也都知道一些,在学生里面也小范围的流传了一些流言蜚语。毕竟,三个月没来,对于林桉这样一个乖乖女来说,有点反常。 林桉趴下去,挑了本书立起来挡住脸,学生们打瞌睡惯用的伎俩。不知不觉的竟也睡着了。班主任也不是没看到,只是多多少少也知道林桉的情况,也很心疼,多乖的一个孩子啊,可惜了。心中存着对林桉的一分怜惜之情,对于林桉的行为就也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一觉睡醒,已经下课了。今天本来就只是来领书签到的,就也没有多久。教室里人三三两两的聊着天。林桉也没有想到自己会睡着。揉着惺忪的睡眼,刚想做起来,就听见几个女生的闲话。 “不知道她耳朵是不是真的好不了了,啧,真可怜。” “可怜什么啊,天天装个清高样,不知道底子里多瞧不起人呢。” “要我说,她就是想勾搭易祈,没想到把自己搭进去。现在这样就是活该。” “人家易祈怎么可能会看上她,干瘪的跟个芦苇杆没什么两样。而且易祈最近不是和校花顾浮打得正热吗?”那女生压低了声音鬼鬼祟祟的说道。 那女生话音刚落,窗外就有人喊了林桉一声。易祈敲了敲玻璃窗,对着林桉说了声,“回家了。”然后眼风一转扫了那几个女生一眼,不知有没有听见她们的谈话。那几个女生突然有点害怕,易祈,不是那么好惹的。 林桉从自己的思绪里抽身,慢条斯理的收拾着书包,眉眼间微微发涩。唇抿的紧紧的,一副委委屈屈的小模样。 易祈皱了皱眉,推开窗子安抚性的在林桉桌上放了颗早上在堆满了情书的桌子上搜出来的大白兔奶糖。本来只是不小心收东西的时候揣进了书包,没想到居然还能派上用场,易祈无奈一笑。 林桉看着桌子上突然出现的奶糖,一愣。然后呆呆愣愣的抬头看着易祈。易祈微微偏头,丢下一句“快点”。 林桉加快了收拾东西的速度,急急忙忙背上书包就出了班门,只是从始至终,就连经过那几个女生的时候,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她们。 林桉心中苦苦涩涩,像是自卑与不甘在心中混合发酵,最后的酿造而成的后悔与痛苦在心中一刻不停的咕噜咕噜冒泡。 林桉揪着书包背带,低着头,一副受委屈的小媳妇模样。跟着易祈有些快的步伐,踩在易祈的影子里,林桉有些跟不上,却又不好意思跟易祈讲,叫他放慢脚步,只能小跑起来,鬓角的几缕细发微微凌乱。 易祈自顾自的想着事情,直到听到林桉微微喘息的声音才停下步伐,转身看着努力迈着步子想要跟上自己的林桉,心中有一点点怜惜。 林桉没有料到易祈会停下来,于是直直撞上了易祈的肩。有些疼,额头红了一小片,眼中微微有潋滟水光。含怨的瞪着易祈,似在埋怨他突然停下来,可是又不敢这样跟易祈讲。只能撅着嘴,暗自生闷气,自顾自的往前走。 易祈看着小姑娘带着委屈走去的背影,唇角扯开一抹很微小的弧度,抬步跟了上去。 易祈站在林桉家略显年代感的小区楼下看着林桉到家了才离开。 指尖轻捻口袋中的烟。易祈没有抽烟的习惯,也没有烟瘾。不过就是喜欢闻淡淡烟草的味道。苦一点,才能提醒自己。 易祈看着路上三三两两结伴同行的刚放学的学生,心中顿然就浮现了林桉孤零零的背影,努力回想了一下那些女生的聊天内容。易祈若有所思。 林桉一进到家,就闻到淡淡的腊肉饭的味道,郁闷的心情微微好了一点,脱下鞋,放下书包,换下校服。林桉捧着一杯温的蜜水站在厨房半开放式的玻璃门旁边看陈芳做饭。 陈芳听到开门的声响,就知道林桉回来了,手上动作不停,抬头看了一眼林桉,问到:“新学期怎么样?” 林桉小口小口的抿着蜜水,蜜水却在口腔中与不知明的清晰碰撞,酝酿出一片涩意。可是林桉还是努力扯开一抹笑,有些虚假的道:“挺好的。” “同学怎么样?”陈芳发现了林桉语气中的不正常,手下拨鱼鳞的动作缓了缓。 林桉想了想,侧着头,给出了个答案,“挺关心我的。” 知道她的那么多的“八卦”,还不算关心吗? 陈芳察觉到林桉的微微抗拒,不再追问,只是转头换了话题道:“去盛个饭,我炒个鱼就好了。” “好。”林桉乖乖巧巧的道,熟练的将饭菜端出去。 在无人看到的角落,陈芳悄悄用手拭了拭眼角的湿润。她的囡囡啊,怎么那么苦。 晚上吃完饭,林桉就自觉的到房间里去读书了。 摘下助听器,世界一片寂静,林桉的呼吸突然变得浑浊,她还没有适应这种安静,很孤独,又很…无可奈何… 从书包里掏出一本崭新的物理书和一本已经被翻的有点皱的物理教材,拿起随时常备在书桌上铅笔,林桉低下头,就开始做练习。偶尔遇到不会的题目,就下意识的咬手指。 这是那一场车祸带给林桉最悲催的礼物,她再也不用被这个喧嚣的世界打扰,同时,她也错过了这个世界的美好。 可是,无法挽回的事情,再后悔也有什么用呢? 林桉不止一次的想过,如果那一天她没有扯易祈那一把会怎么样。她会聋吗?易祈会死吗?那个人还会逃逸吗? 一切无从而知,可是林桉想,如果她是易祈,她也会希望有人在那种关头可以救她一把,即使只是一声提醒或是一把拉住。 人总是很自私, 却何妨不试试将心比心。 林桉在一个又一个寂静无声的夜里总是这么说服自己。 而客厅里,陈芳和林顺在商量着什么。陈芳眼尾泛红,有些哽咽的说道:“囡囡一看就是在学校里被欺负了。还不敢在我面前表示,那么乖的孩子,老天欺负她就算了,为什么连她们也不放过她。我心疼的紧啊!” 林顺沉默许久,转而还是掏出手机,拨打了那个一直只是存储在手机通讯录里却毫无用处的电话。 “喂,易先生啊……”林顺站起身,走去阳台,仅残留几句话语被风吹进房间。 “…换班级…” “…易祈哪班…” “多谢了!” 林家人也没有想到,明明当初那么讨厌将林桉与易祈扯上关系的易致远和倪宜不知从某天起变得热情多了。至少,对于易祈负责这件事再也没有提过什么了。 可是人心冷热,孰能分清。即使这样,林家还是很感激易家了。毕竟由于那天车祸的街道是在小巷里,什么监控也没有,两个孩子也不能记住什么信息,仅凭一辆摩托车这个信息排查到的人成千上万。犯罪嫌疑人迟迟未落网,林家就得不到赔偿。至于易家的付出,即使那沾染上了可怜的意味,林顺也很感激了。不然就林家这种小康家庭,又能负担的起林桉的治疗费用多久。他们无从得知。 那晚,林桉剥开一颗有些发软的大白兔奶糖,塞进嘴里,在日记中认认真真的写下: 吃了大白兔奶糖,希望今晚的梦能和糖一样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