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萦带着严寄在鬼城的街道中穿梭。
最后站到了一扇不起眼的小门前。
这扇门隐藏在巷子的深处,如果不是来过一次,钟萦还真发现不了这个地方。时隔一年,当初被隔断的藤蔓又开始疯长,把整扇门都遮挡了起来。
她拽了拽藤蔓,干脆全都扯断,扔到了地上。
小门终于露出全貌,是一扇木门。这门常年无人修缮打理,木板之间都露出了缝隙,从外能直接一眼望进院子里。钟萦几乎把脸贴在了门上,又退开,敲敲门,侧耳道:“祝飞舟?”
又敲敲:“祝医生?”
钟萦等了一会儿,仍然是无人应答。
“没人在吗?”
她退了几步,望着墙头,心里捉摸着能不能翻过去。她挽起袖子,摩拳擦掌,忽然有一道声音幽幽地响起:“你来了啊。”
钟萦都要跳起来了,猛然听见这声音,差点摔倒在地上。还好严寄手疾眼快地扶了她一把。
两人一齐转头,祝飞舟站在他们侧边。他还是穿着那一身的白大褂,一头及腰的长发,一时分辨不出是男是女。他手里还提着一个袋子,像是才采购完回来。
钟萦打量了好一会儿,艰涩地问:“你……哪面正?”
他抬手,表示自己现在面对着钟萦的这面就是正面。
这怪不得钟萦要问上一问。因为你和祝飞舟面对面站着的时候,你真的无法确定他到底是用正面对着你,还是用后背对着你。
祝飞舟的一头秀发,不仅仅披在背后,还披在面前,把整张脸都遮挡的严严实实,是绝对不肯和别人面对面的,也不许别人看自己的脸。再加上他一年四季穿着难辨正反的白色衣服,实在难以分清他究竟那边是脸。当初钟萦重伤在床昏迷,一睁眼看到床边站着一个套了衣服的拖把精,吓得差点哭了,带着哭腔说自己以后一定好好照顾自己,再也不敢乱来了。
然后被沈平安敲了额头。
祝飞舟如此行为也是事出有因。他生前就是个医生,但是研究成果被自己最信任的导师窃取,还倒打一耙说他抄袭。祝飞舟忍受不了那日夜如影随形的异样目光,最终在自己的房间自尽。死后感情被放大,他对于其他人的目光也越发的敏感,越来越不敢和其他人对视,因此就留了长发,把自己的脸挡住。
祝飞舟死后也和钟萦一样,懵懵懂懂地就被“拐”走了,没去轮回,来到了鬼城。原本是去应聘鬼医的,但是因为社恐太严重,不敢露脸和患者说话,有时候你以为你在和他的正面说话,结果其实他是背对着你,还要倒着向你走过来,再加上他一边走还要一边说你的病,惊悚程度加倍,吓走了不少的患者。人吓人能吓死人,鬼吓鬼,怕是能直接吓到轮回。
最后只能让他离开医院。祝飞舟虽然行为怪异,医术却非常高明,就被另聘成为三部九司的医师。
钟萦被砍成了两半那次,就是被他救回来的。这一次处理严寄的灵魂问题,钟萦第一时间想到的也是祝飞舟。和他说了之后,就直接带着严寄来了。
祝飞舟开了门,先一步走了进去,说:“进来吧。”
钟萦和严寄跟在他的身后进入小院。
门虽然破破烂烂,但是院内很整洁,因为并没有什么东西。快走到主屋前,祝飞舟忽然停下来说:“钟判你怎么也进来了?”
“啊?”钟萦踏上台阶的一只脚顿时不知道该不该收回来了,“我不……”
他抬起手指着严寄:“灵魂有损?”
“……”钟萦沉默好久,“……你原来是正对着我们的吗?!”
祝飞舟也沉默了。
这一点都不重要。
钟萦意识到这一点,摸了摸鼻尖,回答道:“是他。”
祝飞舟一点头。意思是,是他就没错了,只需要严寄进去就行,而她,可以离开了。
祝飞舟的医术她自然是放心的。她都断成两截了,都能给救回来。看严寄的话应该也没什么问题的。
她转头道:“严寄你呢?”
恰好撞上严寄也在看她,两人的视线碰到了一处。严寄这次没有立即挪开目光,轻轻一笑道:“姐姐在外面等我吧。”
钟萦缓缓点头道:“好。”
她看着严寄跟着祝飞舟走了进去,大门在他面前关上。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有点不安。
钟萦席地而坐,坐在了门前的石阶上。
钟萦并不知道自己的不安从何而来,按了按心脏的地方。生前这个地方放的是心脏,而死后,心脏随着肉身销毁,这里放着的,是她的灵魂。那一团维持着她生命力的灵魂。抚摸之间,钟萦碰到了悬在颈间的红石项链。这条项链平日坠在她的胸前,离她的胸口最为接近。
钟萦把项链拾起,她这才发现,自己的不安不是来自她本身的情绪,而是因为它!
平日里冰凉的项链此时在微微发热,因为钟萦是鬼,身体没有温度,这一点微弱的热量在她手上都有几分的烫手。所以……
钟萦缓缓转动着思绪。她今日白天在厨房感受到自己胸口在微微发热,也是因为这条项链,并不是她的错觉!
这个发现让钟萦大为惊奇。她戴上至少一年多了,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异象。她把红石举起,透过灯光,隐隐能看见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流动,在光芒的照耀下散发出不同的光芒。好看得有些过分了。
“这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