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里的水晶吊灯折射出斑斓的光,晶体质地的垂饰映出一片迷幻海。
谢尧站在灯下,轮廓明如刀刻,投出几块或明或暗的阴影,将她笼罩在这层光晕里,抬头望去,是伸手不可触及的琳琅。
——谢总?
他微一抬眉,五官分明且深邃,眼中映出的倒影,是她。
“不用这么生分吧。”谢尧露出一丝笑。
许听蕾眼帘垂下:“也不是那样熟悉。”
“至少打声招呼。”谢尧打开一包香烟,自己抽了一支,再递过来,意思很明显。
许听蕾当然不抽烟,方才他在饭局上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她偶尔会在鼻前稍微扇动几下,很受不了的样子。
她没动。
“不会抽?”他语气似嘲。
“当然会。”
“来根。”
谢尧的手在半空中停着,许听蕾抽了根:“谢谢。”
——谢谢啊。
谢尧眸色晦暗不明。他帮了她那样大的忙,都没见她说一句话,如今递一支烟就说了,语气还极其疏离,眼神中透露着防备。
他有那么吓人?
谢尧低眸看着她,那毛绒绒的发顶映出一个小光圈。
许听蕾手里捏着那支细长的香烟,犹疑了一下,生出几分后悔来。
才说了那句斩钉截铁的“当然会”,这会儿连个打火机都拿不出来,窘在原地,漏洞百出。
谢尧拿出打火机点燃烟头,睥睨她,眼神中带着一丝讥嘲。
“哦,没带打火机啊?”他语气戏谑。
“……没放在身上。”
“行,借你个火。”
许听蕾学着他的样子把香烟含进嘴里,以为谢尧要把打火机递给自己,还在纠结怎样抽烟才能显出自己非常老练的样子。
哪想谢尧走近一步,手掌按住她的后脑勺,俯身贴近。
许听蕾后退一步,然而他手里的劲道非常大,她试着挣脱了几下,未果,只见他逐渐接近,大脑一片空白。
谢尧口中含着点燃的烟,猩红的烟头碰到了她嘴上的香烟。
热度传导,烟草被点燃发出浓郁的香气。
他就在那瞬间放开了她,重新站直,用食指和中指夹下香烟,灯光在他极高的眉骨之下透出阴翳,刹那烟云缭绕,萦青缭白。
“你——”许听蕾想开口说话,意识到自己的口中还含着烟,连忙取下来,语气不善,“谢尧——”
谢尧抿了抿唇,觉得这两个字起码比谢总好听。
“你这么做什么意思?”她柳眉横竖,胸口剧烈起伏。
谢尧斜眼向下,仗着身高优势,显出不以为然的轻佻:“我怎么做了?”
许听蕾辨出他眸中的情味,瓷白的面颊浮现一抹由于情绪波动而产生的酡红。
他怎么变得这么,这么蛮不讲理!
她也不装了,把手中的香烟在盥洗台池子里按灭,打开水龙太,让水流把灰烬冲下,将香烟扔进台子内隐藏的垃圾仓。
利群富春山居是吧?递一支扔一支,不心疼死他。
谢尧瞧着她情绪失控的模样,眼底划过一丝笑来。
她从前也是这样,生气了就爱弄坏他东西,最生气的时候喜欢踩他的球鞋。
“你踩我的鞋做什么?”
“我对命运不满,我得用行动伸冤,你这鞋就是扇子!”
“扇子?”
“折扇子作千金一笑,我是可怜的小丫头晴雯,你这鞋子就是金贵的扇子。”
她的眼水汪汪的,好像林中的小鹿,委委屈屈,眼边是轻薄的微红,看得他心要融化:“行,你踩,踩坏了算我的。”
现在她的眼也是这样,清清然恍若一片起了涟漪的湖面,里头有忿然和委屈。
“反应这么强烈做什么?”谢尧微眯眼,故意恼他,“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还对我有意思。”
“谁对你有意思?”许听蕾立刻辩驳,而后又发觉自己的反应确实太过了,反而给人一种欲盖弥彰的感觉。
“没意思就好。”谢尧耸肩,“本来就算老同学嘛,学生时代就认识的,也不必闹那么不愉快。”
许听蕾觉得他这话有歧义,却又不知道从哪里辩驳。
他将他们所有的过往都包含在“认识”里,干干巴巴,紧凑凑缩成两个字。
许听蕾莫名觉得心底一皱,她抱肩望过去:“寒暄几句就行了吧,老同学?”
谢尧侧身给她让出一条路,做了个“请”的手势。
许听蕾快步往外走,没走出几步,却被他擒住手腕。
“你别碰我!”她条件反射似的把手缩回来,好像他是什么洪水猛兽。
谢尧看向她,这回眼中不带什么多余的情愫,没有戏谑揶揄,而多了几分探究。
“脸上水没擦。”他声音淡然。
许听蕾没回,在盥洗台上抽了几张纸巾,胡乱在脸上抹了几把就往外走。
好像太过用力了些,不知道妆容有没有花。
谢尧站在原地,身形颀长,好像一座雕塑,他没有管她,也没有回头。
“哎哟,许小姐!”小艾从包厢里走出来,迎面就遇上许听蕾。
她脚步一滞,打量了他几眼,表情疑惑。
小艾伸出食指指向自己:“我,小艾啊!从前在交大的时候,我是文学院秘书学的,和谢总曾经在都在校队。”
噢,又是一个老同学。
许听蕾嘴角扯出一个公式化的笑:“你好。”
小艾跟许听蕾其实也不算熟悉,他是谢尧的朋友,顶多是一起聚过餐的交情。但她和谢尧从前的事,他知道得一清二楚。
“刚才在饭桌上没好意思跟你谈话,你现在要走了么?不如跟我们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