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尧慢条斯理抿了口咖啡:“餐厅那个?让老板到这里来谈。”
小艾觉得谢尧现在心情莫名不错,有商量的余地,于是开口:“这……这家店没有包间,会不会有点不大合适?”
谢尧目光微凌,看过来。
小艾连忙改口:“其实……也还算合适。”
谢尧笑了笑:“你对这家咖啡厅很熟?”
“熟啊,”小艾环顾了一下四周,“这不就是我们以前交大旁边的咖啡厅吗,那个时候好像叫‘蓝山’。”
谢尧愣了愣,表情一点点冷下来,“嗯”了一声。
小艾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话,先退到一边给倒霉的餐厅老板打电话。
谢尧的目光不着痕迹地往四周看了看,应该是重新装修过了,地板、墙壁、吧台都变了,唯独那片贴满便利贴的许愿墙没有变。
许听蕾曾经锲而不舍地问店员:“便利贴要是贴满了,你们会怎么处理啊?”
谢尧觉得这问题没有丝毫营养。
店员的笑容有点尴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扔了怪可惜的,”许听蕾说,“这些纸不占地方,你们可以用瓶子装起来,说不定以后还可以当做失恋博物馆呢。”
谢尧当时不过付之一笑,没想到老板娘真的采纳了这个意见,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把便利贴收起来放到玻璃瓶里,摆在装饰柜上,后来还有曾经交大的人过来买。
他目光黯淡下来。
不知道许听蕾以前写的还在不在。
她写了些什么呢?他们的名字加上小爱心?
谢尧不记得了,他低头看着咖啡杯里一团浓晕的光影,有种恍惚的感觉。
*
明光医院,办公室内一派欢乐的气氛。
严薇琳回来的第一天就请大家和星巴克,几个小护士忙着发朋友圈,许听蕾接过咖啡,清浅道了句“谢谢”。
“许医生,你今年二十六了吧?”严薇琳用唠家常的语气跟她说话,“没想着找个对象什么的?”
许听蕾的脸上带着疏离而礼貌的笑容,回道:“没呢,还是看缘分吧。”
听到“缘分”这两个字,严薇琳从喉咙处发出一声微妙的轻哼,意味有些不明,还是凑过来:“我先生有个堂弟,你见过的,也在这家医院工作。”
许听蕾继续公式化微笑,她的论文已经改完了,仍然手不离键盘地打字,表示自己很忙。
“他啊跟你差不多大,你俩应该会有些共同话题,就当交个朋友。”严薇琳看出许听蕾拒绝的意思,仍旧又提了几句,“你二十六了,也该好好想想。”
“谢谢啦,不过这些事我父母会操心的。”许听蕾没有抬头,声音绵绵和和。
“行吧,有些人是比较高尚。”入职以来,严薇琳话里话外总是酸她一句,因为袁副院长在跟严薇琳在一起之前,是有意向想追求许听蕾的。
只不过人就像一木头,怎么暗示都不理睬。
严薇琳心想,要不是许听蕾专业过硬,大概也不会留到今天。
等到严薇琳走后,许听蕾喝了一口枸杞茶,觉得通身都暖和起来。红枣配枸杞,这是现代人最为熟识的养生之道,也确实有滋补肝肾的作用。
还有就是,可以明目。
许听蕾把手搓热贴在眼睛上,面前是日光灯透进眼皮的红黑,不知怎么的,她突然回忆起自己大学的时候发生的那场意外,身上没什么伤,只是大脑皮层轻微受损,有一段时间看东西总是一团黑影。
谢尧的声音清晰而明朗:“欸,我给你读书,听不听?”
他的声音其实可以很温柔,像四月初醒的幼燕,像冬雪融化后潺潺的溪流。
他挑的也都是些小时候常看的书,比如说《爱的教育》《绿山墙的安妮》,后来许听蕾老是笑他挑书的水平跟自己七岁的小表妹差不多,他就干脆读课本了。
可是……可是后来,所有人都忘记了。
他应该也忘记了,好像他们之间并没有那么青涩懵懂的那一段儿。
她淋着雨去找他,把他递过来的伞扔到地上。
“蕾蕾……”当时,他头发被雨水淋湿,粘在额头上,声音沙哑,像一只可怜的丧家犬。
许听蕾记得,自己好像看着他,脸上仍然带着笑,左脸有一个陷下去的小酒窝。
她的声音软软的,说——“谢尧,我们就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