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殿下的人。”三琯淡淡说。
程云:“为什么?”
三琯:“因为…这次武林大会由阿衍来主持。我若是死在这里,我师父就会恨上阿衍。武林大会因此大乱,万岁爷就会生阿衍的气。小弟弟吃瘪,大哥哥就会沾光。很好理解嘛。”
阿衍?
程云略一思索,恍然大悟:“十一殿下,李承衍?”
先太子的同胞弟弟,先皇后的最后一丝骨血,排行十一的皇子李承衍。
今年这出洒了无数狗血闹出无数场戏的武林大会,原是由李承衍来主持?比武当日,他和四要在纱帘后面看到的那位皇子,原来并不是他以为的、大权在握的四皇子,而是十一皇子?
“可不是嘛。”三琯又说,“四殿下拦着阿衍不让他做事,连我师父都看不过去了,觉得四殿下心眼太小,不配为君。这次武林大会,万岁爷好不容易能让阿衍出来看看,四殿下又非得搞出一堆事。又要什么武林盟主,又放消息说我要下山,还打算在路上杀了我…”
三琯的性子欢脱,说起话来叽叽喳喳,像个爱抱怨的孩子。
程云怕她渴到,又喂了她几口水,心里面慢慢琢磨起来。
十年前太子坠马早亡,万岁哀痛过度不问政事,四皇子主事,大权在握。但万岁爷自始至终再没提立太子一事,足足等了十年。
如今十一皇子年岁渐长,万岁无论是希望小儿子将来有自保的能力,还是存了什么别的心思,都希望十一皇子能够主持这次武林大会。
“四皇子经营十年,宫中人脉深广。万岁想替十一殿下招募死士,最好的人选是…江湖人。”程云低声说,“所以十一殿下才来了。”
四皇子自然知道皇帝用意,他不好在明处阻拦,便在暗处使坏。江湖近来不太平,门派之间摩擦甚多,这其中怕是必有四皇子的手笔。
先让郑三琯在武林大会上出尽风头,让天下英雄人尽皆知——再趁乱杀了她。既离间了冲墟观中三琯的师父和十一殿下之间的关系,又为十一皇子立下办事不力的名声,逼得万岁不得不出手惩罚。
一箭双雕,真是毒计。十年不见,四殿下的手段比起以往,有过之而无不及。
程云心中感慨万千,久久没有说话。
隔了一会儿,却突然觉得膝盖上有个小脑袋在一拱一拱。
他低头一看,这才发现郑三琯涨红了脸,在他膝盖上已经蹭了半天。
“诶诶,你干嘛呢你?”程云跳起来,“有话说话,抱我大腿干嘛?”
郑三琯吞吞吐吐,红着脸举起包成粽子一样的手:“云哥哥,我要解手。”
他没反应过来,没好气地说:“解什么手?好不容易跟你上了药包起来,解它干什么?”
三琯大怒,声音抬高八度:“我要解手!再不让我起来小解,我就要尿裤子了!”
程云这才明白,跟着涨红了脸,一言不发把这丫头揪了起来,往树丛里一放。
“好了吗?”他半晌没听见动静,忍不住问。
“嗯…云哥哥你过来一下。”三琯说。
程云便走了过去,只见站在树丛后的郑三琯睁着圆圆的杏眼,一脸无辜地举起包成粽子一样的手指,说:“云哥哥,帮我脱裤子。”
以前四要还小的时候,程云每天最幸福的时刻就是看着小捣蛋鬼沉沉睡去。这种心情大约只有做了父母才能理解。此时他看着叽叽喳喳的郑三琯,恨不得她回去再睡上个一天一夜。
“真不知道你师父是怎么养的你…”他一边帮她系裤子上的绑带,一边低声吐槽。
三琯眨眨眼:“就当女儿养呗。我师父一辈子没有成亲,只收了我这么一个徒弟。”
“盆栽变金叶这戏法,也是他教你的吗?”程云正了脸色,问,“说到金叶子,我还没问你,为什么在九方客栈初遇的那天,你要陷害我和四要?”
方才其他事情都可以联系起来,唯有这一点,程云百思不得其解。
按照郑三琯的说法,老宦官之死她毫不知情,武林大会上的种种意外更是四皇子陷害弟弟的阴谋,那九方客栈那天,她为何要陷害他们兄弟?可是如果她心存恶意要陷害他们,为什么后来他们夜探那天,她又催着他们快点走?
三琯忍不住用她的粽子手扶住额头:“大哥,谁要陷害你啊!明明是你坏了我的事,好吗?”
“我们初遇那天,我是在九方客栈里等人。”郑三琯也严肃起来,“巴公公被害之后,师父担心我的安危,让我在九方客栈里等着,会有人来接我回冲虚观。”
可她没等到接应的人,却先等来了程云兄弟。
“你还记得我初遇你那天报的菜名吗?”郑三琯问。
玫瑰金橘、香药葡萄、糖霜桃条、梨肉郎君。程云点头。
“那是我们接头的暗号…”郑三琯叹息。
“黄蓉等待靖哥哥,我没等到本应该来的靖哥哥,却等来了一个不应该到的云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