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絮从陆家口一直走回自己住的旧人巷。
巷子里噼噼啪啪的做响。
一个小混子的声音传出来。
大骂着谁的妈:“你`妈·的找死!你家那卖·屁·股的女人还不够你花!敢偷老子!生了你·妈·的!”
千絮赶紧跑了过去。
又是自家那个不争气的弟弟。
在巷子口受人的打。
“好!你的姐儿来了!必得给老子赔!否则打不死你也让你残了!”
千絮好声好气的赔罪:“怎么了?怎么了——别打我弟弟了,我们赔,我们赔。”
白小四趴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双手死死的护着脑袋。
千絮让白小四在家里读书,他却心猿意马的翻了别家的院子。
见了人家的值钱东西就想偷。
还没偷着,当场摔坏了惹了人来。
千絮赔了钱,叹了口气。
一巴掌就甩到白小四脸上:“你他·妈是个不争气的!”
白小四可不怕她,和她顶撞:“你打我干嘛!说得你好像多争气似的!我是偷,你还卖呢!”
白千絮听了,一口气没岔了,又想打他。
被白小四躲开了,他吐了一回口水,抹了抹自己的脸。
大摇大摆的进屋去了。
白千絮叹了口气,也进了屋。
他们是三年前才到的北平,白小四那时候才十一二岁。
她一个人带着弟弟,从山里逃出来,东走西逛,听人说京师修了学堂,也能供平头百姓读书了。
价钱也不多,你肯读,还供一顿饭。
就带着弟弟过来。
吃了许多苦——白小四书没有读好,反而在富庶地方养成了一身臭毛病。
白小四在意屋里坐了一会儿,往常白千絮就要开始做饭了。
今天没有听到声响,他就问:“姐!什么时候做饭呐?!”
白千絮在院里坐着,不知道再想什么。
听了这话,又叹了口气:“要是那是你三姐——我们。”
她在街上瞧了珠光宝气的小姐。
侧脸就像她们家的老二,温温柔柔的,太像她母亲了。
要是她们老三还活着,也该那么大了。
白小四耳尖,说:“什么三姐?我三姐不是死透了?”
白千絮没有答他,看着他就来气,拿了盆去淘米。
白小四纠缠不休。
白千絮拗不过他,才说:“我今天去街上,看到个小姐,像咱妈的轮廓,有点想你三姐了而已。”
“要是你三姐还在,咱们三个人,我有个说话的人,也免得见你心烦。”
白小四最喜欢这些歪门邪道。
一听是小姐,那必得有钱。
问:“谁家的小姐啊?怎么生得像我妈?怎么不是像别人?缘分呐!姐姐,你知道是谁不?”
他眼睛转的滴滴的,心里算盘啪啪响。
白千絮害怕他惹麻烦:“我只是随口说说,你可别乱来。人家是陆司令的座上宾,哪儿是咱们能巴结的人。”
白小四笑了:“陆司令啊?那可是大官啊,肯定有钱啊!”
“钱钱钱!你才多大!好好读书,将来不愁没有钱!可你是个不争气的!”
白千絮恨他的奴才相。
白小四却觉得她自视清高,卖都卖了,有啥好瞧不起他的:“你不爱钱呐?读书就是花钱的!哪儿有钱给我挣?我怎么没有看到?”
他嘻嘻两声,不知道又跑出哪儿去了。
万英婷送来的书和笔,被他扔的满屋子都是。
陆司令家里包了大饭店的两层楼,老爷夫人们就在厅里来往交集。
少爷小姐们都在外面的院子里玩乐。
汉蔷被李开岩带过来,找了位置坐了半天也没见他人回来。
旁边有个小姐在剪窗花。
汉蔷就小心的盯着她的手,因为这小姐把剪刀拿得很近,汉蔷就怕她下一秒剪了手。
这位小姐生得有点黑,但是却穿着绿色裙子。本来一分黑,硬生生的成了两分。
她也不和别的人说话。
汉蔷看了她好一会儿。
黑小姐把手里剪好的窗花递给她:“给你——”
黑小姐说:“小兔子。”
汉蔷受宠若惊。
“谢谢——”
她展开来看。
黑小姐说:“我叫容兰,你叫什么?从来没见过你。”
汉蔷展开那窗花,是只憨态可掬的小兔子。
笑了笑:“容小姐,我叫汉蔷,送给我吗?”
容兰点了点,问:“对!像不像你?你是哪家的小姐?我没听说过。”
没听说过,是一种不太礼貌的传述。
但被容兰说得十分自然和诚恳。
汉蔷想,她知道为什么容兰不和周围的小姐说话了。
她把那只小兔子塞进袖子里。
“我不是哪家的小姐,我姓钟,现在是住在李勒名,李先生家里。”
容兰点点头:“我知道。”
她道:“难怪看你和别人不同,你要不要出去逛逛?”
这大饭店连着陆家宅,周围一片儿都是富人区,虽然来往有平头百姓逛街,但是治安很好。
容兰说:“你是不是才来北平?我带你去逛逛,走不走。”
她站起来,放下了剪刀。
汉蔷注意到周围有几个小姐在看她们。
对着容兰的表情,说不上喜欢,像是有点害怕。
但汉蔷没有拒绝,点了点头。
和她一起出去了。
容兰推开了刚才李开岩走出去的那道小侧门。
汉蔷才发现,这门居然直接连着外面的一条小街道。
汉蔷道:“容小姐很熟悉这里么?”
容兰点点头:“你不要喊我小姐,怪得很,叫名字就好,陆司令的夫人是我姑,这饭店以前还是我爹的呢,我肯定熟悉。”
汉蔷点点头。
陆家办陆家的宴,街上的人单是多了点,其他该摆摊的还是摆摊儿,小东西很多。
才走出去几步,容兰注意到前面的人。
“这李大公子怎么没陪着我表妹儿?在这儿?”
汉蔷就抬头,发现前面正是李开岩。
和囷生在说话。
他也注意到了汉蔷。
皱了皱眉。
囷生冲汉蔷咧大嘴笑了笑,被李开岩一挥手,跑开了。
李开岩走过来:“你怎么出来了?”
见了容兰。
“容兰小姐。”
容兰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笑道:“我带出来的,你可别这么喊我!你怎么没去陪我那表妹,你不害怕她生气啊!”
李开岩没有回她。
“街上乱,你们不要走远。”
容兰盯着他的背景,看他往回走。
冲汉蔷笑了笑:“你是住在他们家么?”
汉蔷点了点头说是。
容兰就笑她:“你真惨!和他在一个屋檐下。”
汉蔷觉得不解。
李开岩生得高大帅气,人又有本事。
是多少京城女的梦中情人。
怎么也轮不到她惨:“什么?”
容兰牵着她的手。
汉蔷微微抬了抬眉,想到,玉华玲也爱牵她的手,把她当个小孩儿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