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
粗重的喘息一声接着一声,中间夹杂着高低不同的嘶吼和幼崽惊恐的叫声。
曹正已经看清,沙窝正中,一头鬃毛倒竖的野猪正在高吼,四五只长着淡棕色斑条的小野猪挤在它低垂的肚皮下,不停尖叫。
六七条野狼正围着它们,轮番进攻。
上辈子的曹正曾属于“跨世纪的一代人”,自然学过蒲松龄的那篇“一屠晚归,途中两狼,缀行甚远”,对文中狼的狡猾记忆深刻。
野外勘探时,他也曾见过狼的脚印和粪便,但二十一世纪的狼早被猎枪打怕,远远望见人的影子,一溜烟就逃了。这还是他第一次在野外见到成群的狼。
看得出,野外的狼群,其进攻时展现出的狡猾和凶残,是对得起自己食物链顶端地位的。
这些野狼并不一哄而上,它们吃定了母野猪带着幼崽无法逃出包围圈,好整以暇,几条佯攻吸引母野猪主意,另几条趁机在背后偷袭小野猪。
曹正和郭平刚刚就亲眼看到一只小野猪被一口咬住后腿,惊叫着被拖出母亲的怀抱。
母野猪狂怒,扭头冲向得手的野狼,身后却又有野狼趁虚而入,只得回头挡住。
一来一回之间,小野猪已在悲惨的哀鸣中被狼群撕成碎片,狼们互相争抢,灰色的狼毛四散飞舞。
一只小野猪显然无法满足狼群的胃口,它们边将嘴里的骨头嚼得咯吱咯吱响,边重新将贪婪的目光锁定包围圈中心的野猪母子。
是的,不只是幼崽,这只暴怒的母野猪也是它们的目标。
曹正趴在沙窝旁的土坎上,看明白了这场歼灭战的来龙去脉。这头母野猪是带幼崽来沙窝寻找什么东西时,被早已埋伏好的狼群包围起来的。
现在母野猪已经没了退路,除了肚皮下的孩子越来越少,自己也越来越多地成为狼群攻击的目标。
它力竭那一刻,便是这场猎杀终结之时。
曹正缩回头,轻声道:“你马上带着弓么?”
郭平点点头。弓刀,每一个安西武人时刻不离身身的东西。他用眼神问曹正——你打算怎么干?
曹正从掌心捻出一根细细的红柳枯枝,在沙地上画出自己的计划。
他要郭平骑马,带着长枪冲进沙窝,喝退狼群。
郭平瞪大了眼睛,他对马上枪术颇为自信,但此刻纵疲马冲进地势狭窄的沙窝,是取死之道。
他做着口型:“你想害死我?”
曹正摇摇头,从怀中取出一样东西,却是一把小巧的火镰。
火镰是古人用来取火的日用品,常与小刀等杂物一道被唐人挂在腰间,随时取用。
这把火镰是曹正苏醒后在自己身上找到的唯一一件东西,一直小心藏在怀中,现在却拿了出来。
郭平不解地看着他。
曹正按住了他的肩膀:“你想找到水,救你的兄长,救你的伙伴么?”
郭平点了点头。
曹正正色道:“虽然不能百分百确定,但我觉得这头野猪很有可能和咱们的目标一样,也是来找水的。咱们必须把狼赶走,下去确认一下是否真的有水源。
现在你两个选择,要么不信我,上马走开;要么信我,听我的号令冲进去。那只野猪快撑不住了,要是它倒下了,咱们想吓退这些狼就更难了。”
郭平望着咆哮的狼群,咽了一口吐沫:“不能等它们吃完野猪走了,咱们再上么?”
曹正摇摇头:“来不及了。咱们每耽搁一刻,留在原地等咱们的马队就危险一刻。”
“可是……”
“你怕了么?”曹正注视着他的眼睛。
“嘿!”郭平咬了咬牙,一拳砸在地上:“你就说吧,到底要我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