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场上,母亲戴着一顶虚了边儿的暗黄草帽,弓着身子,一下一下有节奏地挥舞着连杠,谷晓月躲懒,缩在一旁不时帮母亲翻一翻豆荚。连杠“啪-啪-”打在枯黄的豆荚上,豆荚炸开,爆出一个个圆溜溜、黄澄澄的胖脑袋黄豆。
大日头下,母亲已反复打过了三四遍,可仍有一些青夹打不下来。晓月帮母亲将这些青荚扯下来,这其中稍老一些的、勉强已有开口的,豆子其实也已经黄了,用手直接剥开去晒就是。嫩一些的留下来,那个人说了,等他拿来整卤毛豆吃。“哼!牛皮吹得轰轰响,还说他整的卤毛豆连市长都赞不绝口,倒要看看几颗破黄豆到底能整得多好吃。”晓月在心里嘀咕着,雪白的脸上不知不觉又泛起了红云。
“又发花痴了?”母亲冷不丁拉下擦汗的毛巾扇了她肩膀一下,“回屋给我拿口水喝!”
晓月一碗水还没端出堂屋,就听到了门外熟悉的摩托车引擎声,一定是他来了。
晓月按捺住兴奋,三两步跑出去,秦军正和母亲说着话,低头老老实实在捡滚出一边去的黄豆粒儿。晓月将水递给母亲,秦军扭头见到是她,便腾地立起来,呵呵地傻笑,又回身从摩托车上拿下一兜水果递给她。
“那,毛豆给你准备好了,你准备咋弄?”晓月指着一大钵青豆荚,挑衅地问他。
“毛豆不急,你赶紧跟我砍几根竹竿子,绑上毛线,咱俩抓龙虾去。刚刚我来的时候,经过村口,看到村口塘里有两个小孩在那钓龙虾,可钓了不少,大的有手那么长呢!这眼看要变天了,正是虾子翻塘的时候。”秦军兴奋地说着,便也不等她招呼就往后山的竹林里走。
“这娃儿苕得死喔,山上全是腕粗的竹子,能钓虾?”母亲闻声赶忙喊住他:“军儿啊,回来!大妹啊,屋后有一捆你爸砍的细竹子拿来种山药没用完的,你去拿给他。”
两人嬉笑着迅速抽了十根细竹竿,从衣柜翻出母亲织毛衣剩下的各色线团。给每根竹竿都绑上了红的绿的一米多长的毛线,扛上钓竿两人便往塘边飞跑。跑一半秦军又折回来了,说忘了拿桶和帽子。母亲在身后念叨着:“疯死喔!钓鬼撒还钓虾子!”
天空忽明忽暗,一丝风都没有。村口的塘边,四哥家的娃娃毛头正带着他弟在钓虾子,两人一人只有一根竿,已经钓了半桶虾了,两颗黑黑的小脑袋被晒得直冒油。
晓月蹲在塘边看两个屁娃娃钓虾,秦军走到塘边田洼里去寻螺丝和青蛙做饵,寻了一大圈也没寻着一个,只好丧气地走回来,懊恼说早知道带块肉来呀。
“家里倒是有肉,可我不敢回去拿。”晓月道:“老妈知道了肯定是要骂死!”
李朗骨碌碌转转眼睛,跑去跟毛头商量要他的虾来做饵。
“毛头,你这虾给十只我呗?我拿来作饵,等会儿我钓上来了再还你,行不?”“虾还吃自己?”毛头不相信。
“吃呢,虾最傻了,啥肉都吃!怎么样?给十只给我呗?”
毛头抿着嘴只看水面,不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