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术俱乐部。 程邵泽一身英式贵族范儿骑装,头戴黑色头盔,身穿西装式骑士服和白色马裤,脚踩黑色马靴,配套齐全,在马场恣意驰骋,气势洒脱。 程邵泽上身前倾,手拉缰绳,轻松连越三杆障碍物,轻松的刚跟踩蚂蚁似的。 越杆后,他懒洋洋地回头瞥了眼许供春,一脸“快看少爷牛逼不牛逼”的骄傲表情。 许供春一脸谦卑地垂了垂眼,心道不牛逼,傻逼。 许供春一身工装,手捧着厚重资料,一动不动地站在马场中央。 午后太阳晒得她满头大汗,脸色也几近是中暑前的苍白。 马场并非只有程邵泽,还有些其他会员,也在绕场。 一圈又一圈,绕的许供春特别像旋转木马正中间儿的那根柱子。 已经站了一个小时。 站的许供春身体和神经都在绷紧,仿佛她套着木枷锁正跪在午门前,等着午时三刻被斩首,但是监斩官就是迟迟不扔那道令牌,每次都是抬起来虚晃两下,又放回去。 许供春满心都是“再不扔我他妈就要骂操.你妈了”的最后忍耐。 程邵泽骑的是匹红棕色的荷尔斯泰因马,德国最古老的混血马,国际马术优秀品种,优秀到名字都是按照血统家族起的。 人靠衣装马靠鞍,连那马鞍都是量身定做的Prestige小牛皮专业马鞍。 程邵泽衣装有了,鞍也有了,确实更帅了。 坦诚地说,程邵泽这位公子哥儿确实有耍帅的资本。 哒哒哒的马蹄声朝许供春而来,程邵泽按辔徐行,停在许供春面前。 高贵混血马上的公子哥儿以君主俯视臣民的姿态,斜睨着许供春,懒洋洋地开始今天第三次叨逼叨,“许供春,你去换个衣服骑一圈马能死啊?少爷今天心情好,请你骑个马,你能不能别磨磨唧唧的?最后三个数,还不去换衣服的话,我一通电话打出去,你明天就失业。三,二。” 许供春面上冷静自持,毫无妥协的意思。 程邵泽身体俯身靠近许供春,“你不怕?” 许供春微笑。 程邵泽直起身,“我知道你怕什么。” 许供春继续微笑。 程邵泽眯眼望着远处大海,慢悠悠地说:“卢小静我也一块儿辞了怎么样?三,二。” “我换。” 许供春终于去换衣服,程邵泽翻身下马,迈着大长腿走向休息处。 一屁股坐到一个正闭目眼神的男人身边。 男人一身浅灰色休闲运动服,显得人舒适清闲,单手侧撑着头,一手随意搭在腿上,在休息庭的阴影里假寐。 程邵泽道:“没睡着吧?看见刚才那姑娘了吧?我都琢磨好几天了,越琢磨越觉得她特适合你。” 程邵泽今天压根不是来泡妞的,是他妈的来拉皮条的,嘴角上方有颗媒婆痣若隐若现。 盛文修抬了抬眼皮,“讲讲。” “性子看着特软,但骨子里特倔。我刚才就那么为难她,她都不吭一声,但我知道,她肯定在心里都已经骂我八辈祖宗了,跟你多像,而且你也该找一个了,总不能单一辈子啊。三十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二哥您也该找个女人了,你也不能总靠你右手过日子啊。” 盛文修语气平淡地打断他,“不适合。” “为什么啊?” “裙子太短。” 裙子太短的许供春边换衣服边在心里骂了程邵泽的祖宗十八代。八辈祖宗都是少的。 换好衣服后,许供春坐着休息了会儿,被太阳晒得要中暑难受的感觉终于轻了些。 又咬着手指思考了许久,拿出手机给何斯野发微信。 许供春:斯野哥,在哪儿呢? 何斯野的回复是坐着火箭来的,比秒回还要快个火箭的速度。 四爷:唐铳过去了,应该快到了。 许供春:……四爷吉祥。 何斯野智商一百四十二真不是吹的,智商碾压大院里所有人。 想当初,许供春自己还没想明白她为什么就爱跟在唐铳屁股后乱跑乱颠的时候,何斯野就已经吊着他那双精明的眼睛,跟她抖机灵。 “供春呐,前两天我一个哥哥从俄罗斯回来,教了我两句俄罗斯语,斯野哥教你啊。” 许供春愚蠢地点头:“好啊好啊。” “牙,留不留,借笔呀。” 许供春愚蠢地跟着念,“牙,留不留,借笔呀。这什么意思啊?” “去,跟你铳哥哥说一遍去。” 许供春愚蠢地跑到刚负重跑完步在脱汗湿了的衣服的唐铳屋里说:“铳哥哥,牙,留不留,借笔呀。” 那一瞬间,许供春在唐铳眼里看到了烟花,炸的又大又绚烂的那种烟花。 唐铳眼里的烟花炸了许久,半脱不脱的衣服都已经要干了,才回道:“以后离何斯野远点儿。” 许供春当时立即认定这句话很有可能是“我.操.你祖宗”的意思,连着一个星期都没好意思见唐铳。 后来,许供春碰见何斯野的那个从俄罗斯回来的哥哥,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那哥哥当场和她表白,“我爱你啊。” 许供春当场羞答答地拒绝,“哥哥你别这样。” 那哥哥的表情她到现在还记得,就是那种“你是傻逼吗”的表情。 再后来,许供春终于明白自己对唐铳那种跟屁虫的根源深处的原因是喜欢的时候,才知道何斯野叫她和唐铳说的话是“我爱你”的意思。 许供春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就被何斯野忽悠着跟唐铳表了白。 ……她用她惨痛的经历证明了何斯野的智商。 那么既然何斯野说唐铳快到了,那么唐铳就肯定是快到了。 不用慌了。 许供春一身女骑士戎装,踩着马靴走出更衣室。 淡定从容,安然若素。 眉间更是因这马术服而染上了英气。 许供春返回马场,程邵泽将缰绳递到许供春手中,“骑一圈,以后都不难为你,还会给你介绍藏家和买家。” 许供春做着最后的挣扎,问:“为什么非让我骑马?” 程邵泽风流一笑,“爱看女人两腿合不拢的样子。” 许供春:“……” 程邵泽补充道:“所以,你今天绕场一周,少爷我今天如果高兴了,以后肯定不会惹你麻烦。” 程邵泽的真实想法其实是许供春要么会骑马,英姿飒爽地在马场飞奔若离弦之箭;要么许供春不会骑马,但她肯定也会死撑着去骑。这两个结果,无论最终是哪一个,都会让盛文修对她有好感,不过后者应该会让盛文修更看中。 ……媒婆做到这一步,他可真是积了大德了。 许供春脑袋里还是多年前从马背上摔下来的画面,她是个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人,心里直哆嗦。 许供春强撑着自己没有暴走,在马术师的帮助下,颤颤巍巍地骑到马背上。 忽然,手里的缰绳被抽走。 她的腰被人抱住,稳稳地落到地上。 许供春听不见马蹄声,感受不到热风,闻不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儿。 唯独感受到的就是她后背贴着的滚烫胸膛。 比曾经肌肤相贴时更烫。 他胸腔里有隐忍的怒火。 唐铳压抑着火气对许供春说:“去休息区把藿香正气水喝了。” 许供春悬着的一颗心终于稳稳落回地面,对程邵泽莞尔一笑,“程少,待会儿见。” 程邵泽很轻地暗骂了一句,操。 唐铳冷峻的目光看向程邵泽,语气冷硬,“凭借马术特长考入哥伦比亚大学的程少,跟我比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