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气了。”裴凛虚勾唇角,把外套递给服务生,然后就被众人迎着,落了主位。
两方的人忙着寒暄,谭映禾和方奇乐完全没什么存在感。
看到裴凛的那一刻,谭映禾就明白了张向强带她过来的目的,虽然薛士琴近来对她不错,可到底还是律所资历最深的员工,察言观色,见风使舵,她和张向强都是个中能手。
开场的寒暄过去以后,话题很快就打开了。
规划局主任给裴凛介绍了张向强,赞誉不断。
裴凛听着,冷淡的神色敛起来,应和地点头,“张律师的律所我知道,上次帮公司打了场官司,赢得很漂亮。”
他的身份摆在这,席上的人心情好坏全看他的一句话,见他出声,各方七上八下的心总算落下来,张向强脸上也浮现出志得意满的笑。
只有谭映禾事不关己,不说话,也没有什么大动作,夹菜只夹眼前那一盘清炒时蔬。
主位那边聊得正欢,没人注意,桌上的圆盘突然慢慢转了半圈。
一盘精致的山楂小排停在面前,谭映禾偏头看,方奇乐正缩回手,朝她笑了笑,也没说话。
他这个人实在是有些笨拙。
谭映禾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给面子地夹了一块排骨。
俩人只靠眼神和动作就完成了一轮交流。
没有人注意到这边,除了裴凛。
顶灯亮得刺眼,白晃晃地烘托出他的情绪。
不悦,以及,不耐烦。
旁边的规划局主任还在喋喋不休,裴凛突然收起搭在桌面上的胳膊,金属质地的手表碰到桌面发出声响,他恍若未察觉,缓缓靠在了椅背上。
在场的人精最会见微知著,张向强试探性地开口,“裴总还没动过筷子呢,是不是今天的菜不太满意?”
裴凛沉吟着,郁郁的眼神看起来并没有焦点,只有他自己清楚,余光里都是那个只知闷头吃菜的女人,以及她身边那个殷勤得有些碍眼的男人。
“上次那位薛律师怎么没来?”裴凛蓦地开口。
张向强眼明心亮,瞬间就反应过来。
裴凛和薛士琴能有什么交情?提起她,不过是想由此及彼罢了。
想明白了,张向强眼睛落向谭映禾。
“薛律师今天有事,不方便过来,这不,派了她的助理——”张向强笑眯眯地说,“小谭,上次合作那么顺利,还不替你老师敬裴总一杯?”
谭映禾突然被点名,嘴里的西蓝花还没咽下去。
她想说自己吃了药,不能喝酒,还没开口,身边的方奇乐腾一下站了起来。
“张主任,谭律师身体不舒服,这杯酒我替她敬吧。”
裴凛本来也没打算让谭映禾喝酒,只是没想到这傻小子敢出头。
张向强有些慌了,指着他,刚要教训,就被裴凛按了下来。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
方奇乐回答。
“酒量很好?”裴凛沉着一双眼,不冷不热的语气。
方奇乐傻不愣登,“还行。”
裴凛头微微一偏,“坐过来喝。”
谭映禾觑他一眼,冷冰冰,又水灵灵的,像蒙了层雾气一般。
裴凛不紧不慢地回了个眼神,然后示意张向强把位置挪出来。
俩人换了位置,众人看着,都不明所以。
规划局主任不知道这层关系,以为张向强哪儿得罪裴凛了,缓和道,“裴总,要不给您换桌菜?”
把方奇乐从谭映禾身边支走了,裴凛抻开餐巾布,“不用,菜很好。”
这反复无常的劲儿,把上位者高高在上的派头拿捏得十成足。
规划局主任一时语塞,脑袋里尽是疑惑。早知道这位裴总行事果决,不近人情,可他既然答应了这场饭局,来了之后却态度模糊,让人捉摸不透。
他没想通,旁边的张向强却看明白了。
上次薛士琴从新元集团回来以后,就跟张向强说了裴凛似乎对谭映禾有意的事。当时他又惊又喜,联想起那辆出现在酒店门口的柯尼赛格,笃定谭映禾是攀上了高枝儿。
他嘱咐了薛士琴多照顾一下谭映禾,以为能捞得些好处,可没想到新元只派了个经理过来签合同,过去两个多月,裴凛再也没跟他们律所有过什么合作,而谭映禾每天下了班就坐地铁回家,身边也没出现过男人。
富家子弟喜新厌旧是常事,张向强以为裴凛的兴致散了,可又拿不准。
今天早上,他的大学同学——市规划局的主任找他,说是有桩好事找他谈,询问之下得知是新元集团要在临京市西南区的栖山建造一座概念乐园,项目图纸和详细资料已经从规划局走过一遍了,万事俱备,就差一点产权问题要解决了。
张向强问了案子,难度不大,这才美滋滋地应承下来。
订好酒店包厢,本着富贵险中求的精神,张向强带上了谭映禾,可又摸不准裴总的心思,怕真是旧爱,坐在眼前惹人烦,于是就默允了谭映禾坐到了门边。
谁知傻小子方奇乐丝毫没有眼力见,一晚上尽搅局。
但裴凛针对他,即是对谭映禾有意。
张向强心中窃喜,这把他算是赌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