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于她而言是一笔不菲的收入了。
谭映禾走到门口,被张向强丑了一晚上的眼睛稍微不那么酸涩了。
她抬手敲门,三下,门开了。
但开门的却不是陈妄。
一个女人头发半湿,胸上裹着浴巾站在门内。看见谭映禾,眸中只闪过两秒的意外,随之而来的,是漫不经心。
“你找谁?”她边擦头发边问。
谭映禾嘴角一扯,“我说找你,你也不信啊。”
这女人谭映禾是知道的,《Imagine》杂志的平面模特,和陈妄应该算同事,俩人合体拍过不少大片。
陈妄适时出来,他走到客厅,□□着上身,下面只穿了一条短裤。从茶几上端起水杯,喝了一口,他看向门口,神情并未有半分波澜。
“找我有事?”他若无其事地走过来,一句解释都没有,仿佛这是个再寻常不过的场合。
该是寻常的,毕竟谭映禾撞见过不止这一次了。
她应该像过去那样,或者像此时此刻的陈妄一样,若无其事地做完自己该做的事,然后转身离开。
可是今晚,不知是酒精的关系,还是来的路上吹了冷风,她感觉自己的神经变得脆弱了许多。
在陈妄出现在视线里的那一秒,她竟然幻想着他也许会向她解释。
虽然她其实也并不在意,可他确实也什么都没有做。
对于彼此折磨这一点,两人已经格外熟练了。
“生日快乐。”谭映禾把蛋糕递给他,声音有掩不住的疲倦。
她和陈妄的生日是同一天,而她的生日有妈妈记着,可陈妄的生日,恐怕只有谭映禾一个人还记得了。
陈妄顿了顿才接过蛋糕,眼神静默,“谢谢。”
一旁的女模特挑挑眉,瞥一眼谭映禾,然后看向陈妄,“这是...你经纪人?”
陈妄勾起嘴角笑了笑,才揽上谭映禾的肩膀,似乎是真的觉得好笑一般,眼睛弯成了月牙,“介绍一下,谭映禾,我的——”
他拖长了音调,恶作剧一般,许久才说,“女朋友。”
他热衷于在任何场合让她难堪,谭映禾已经习惯了。那女模特的脸色却突然垮了下来。
她又看了谭映禾一眼,这次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压着嗓音说了一句,“抱歉。”
然后便捂着浴巾回了卧室。
客厅安静下来,陈妄斜斜地倚靠着鞋柜,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几缕没干的刘海湿哒哒地在额上,衬得他一双桃花眼雾蒙蒙的,直勾勾地盯着一个女孩子,眼神有几分玩味,整个人散发着没心没肺的性感。
谭映禾记得,五年前,他还不是这个样子。
她突然觉得一切索然无味,围好了围巾,就转身离开了。
谭映禾走了,走时一言未发。
陈妄靠在墙上,姿态闲散,眼神跟随着她,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楼道口,他唇边的笑意才一点、一点淡下去,最后完全消失不见了。
听到外面没动静了,女模特从卧室走了出来。
看着大开的门,她有些不能理解,说,“你也太无情了吧?”
陈妄看了眼手里那盒小小的蛋糕,半晌眼神下移,落在模特脚上那双粉红色的凉拖鞋上,眸色暗了暗。
“滚。”
-
谭映禾走出楼道,寒风一吹,她脸上有着紧绷的干裂感。
她摸了摸脸,不知为何,一点儿想哭的感觉都没有。
刚想摸出手机打个车,房东催租的短信发了过来。
谭映禾低头看了一眼,又掉头去扫了一辆单车。
月色清冷,地面上布满霜痕。
谭映禾戴着耳机,不紧不慢地骑着。
陈妄家离她住的地方并不近,骑车需要四十多分钟。
谭映禾蹬了半个小时就蹬不动了,握着车把的手冻得僵硬,为了抄近路,她走了机动车道。
那条路平常车流就少,她放心地经过一辆路边停放的出租车。
突然,驾驶座的车门被推开,她躲闪不及,急捏刹车,整个人失去平衡朝另一侧摔去。
与此同时,一道车辆急刹的声音从耳边响起。
谭映禾在混乱中意识到,她被出租车门推到马路中间,撞到了经过的另一辆车上。
车把捅到肚子上,右臂也疼得动弹不得。
出租车司机大惊失色,连忙下车扶她 。
“小姐,你没事儿吧?”
谭映禾疼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眶里闪着泪花,抬眼看满脸慌乱的司机,余光中却突然瞥见,那辆纯黑的迈巴赫上走出来一个男人。
路灯的光自他头顶泄下,那本就轮廓分明的五官更显得硬朗,精雕细刻的眉眼掩在黑暗中,看不清情绪,但依谭映禾猜测,他应该是在皱眉。
毕竟在很久之前,对于裴凛来说,她就已经是一个麻烦了。
谭映禾怔了几秒,随后,又觉得自己很可笑。
过了这么久,原以为这个男人已经在她的记忆中慢慢消散了,可她依然一眼就认出了他。
分别这么久都没有再见过,是老天爷故意捉弄,才会让她在这样狼狈的时刻,遇到最不想遇到的人。
看到有人走过来,出租车司机这才反应过来,他除了伤到谭映禾以外,还间接毁坏了那辆价格不菲的豪车。纯黑的车身上有一道长长的划痕,看起来维修价格就高得惊人。
司机突然变脸,看向谭映禾厉声道,“你这姑娘骑自行车,怎么敢走机动车道呢?”
非机动车驶入机动车道发生事故,真要定责,谭映禾确实也不能全身而退。
她没打算和凭空出现的裴凛叙旧情,虽然他可能也早就不记得她了。出租司机摆明了想把责任推到她一个人身上,她要再不行动起来,明天怕是就要卷铺盖回乡下种地了。
“师傅,我有先天性心脏病,今年刚做的支架手术,您这一下可能给我的支架撞歪了,能不能先给我打个120......”
作为这场事故中唯一一个受伤的人,谭映禾四肢纤瘦,皮肤本来就白,在月光下更显得没有血色,再配上虚弱的语气,整个一摇摇欲坠的病秧子,晃晃悠悠地就要往司机身上倒去。
最终她是倒在了一个人怀里,只不过不是司机。
司机在她倒下的瞬间就往后躲了一大步——
裴凛不知什么时候走到跟前,眼疾手快地揽上了她的腰。
几乎是瞬间,谭映禾就感受到不寻常的氛围。
她睁开眼,正好撞进裴凛漆黑清冷的双眸,低垂着,长睫投下一片阴影。
谭映禾心里“咯噔”一声,脑海中十分离谱地划过了一个念头。
这要是五年前,她估计得高兴疯了。
俩人一言不发,就这样对视了三四秒。
最后,裴凛似乎是耐心告罄了。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还在装虚弱的谭映禾,声音里的冷然一如往昔,“谭映禾,你的先天性心脏病是这五年得上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