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后边的车棚,何西亚开始脱衣服,刚刚那场暴雨把这个可怜的老头子浇的不轻,他已经不再是二三十岁的小伙子了。一边擦拭着身上的雨水,一边寻找着干燥的换洗衣服,何西亚突然发现戴平安坐起了身,把后边的帘子掀开一个小缝,将那只卡尔卡诺步枪探了出去。
这小子要干吗?
此时马车已经向南行驶,马车尾部对着的正是越来越远的骑兵队伍。
何西亚顺着缝隙向后瞅了一眼,接着便松了一口气,那只还在不停放枪的混蛋队伍离他们已经有五百多米远。五百米的距离,一名骑兵连人带马在视野里也就相当于一米以外的火柴头那么高,比枪口的准心高不到哪里去。
即便卡尔卡诺的步枪上带着瞄准镜,他也不信戴平安隔着那么远的距离还能打中。
不止五百米。
戴平安心里计算着,哪怕这只枪上装着的是长筒瞄准镜,但在瞄准镜的视野里,那名落在最后面的军官的高度也就比火柴头多了半截火柴棍,而且还随着马的奔跑不停起伏着,但这对戴平安来说已经够了。
他深吸一口气,直到吸得不能再吸的时候,那团火焰开始燃烧,烧出一个血色的世界。
血色的视野中,军官起伏不定的身子稳了起来,就连前面士兵枪口带出的火星也变成一朵朵缓慢绽放的花苞。
戴平安没有着急,他在等着,等着对方的身子更加稳定,等着下一朵花苞绽放,等着他万无一失的感觉到来。
他等到了。
“呯!”
子弹从枪口呼啸而出。
瞄准镜里,那名军官的身子晃了一晃,倒了下去。军官骑着的马慢慢靠边停下了,但他前边的那些士兵却什么也没有感觉到,继续朝天开着枪,继续一路向北疾驰而去。
没有瞄准镜,但何西亚还是远远的目睹了军官堕马的一幕。他先转过身,对着因为听到枪声而停下来的比尔劈头盖脸一阵骂,让他快马加鞭赶紧跑。然后才转回来,恶狠狠的盯着已经软成一团的戴平安。
“你这个该死的疯子!
你这个没脑子的混蛋!
你这个……”
何西亚一声声的咒骂着,但软下来的戴平安已经乐的不能在乐了,刚刚的不爽和不开心,统统一扫而空。
这个世界真是美丽,空气多么清新。
一边的哈维尔没说话,只是默默的点着唯一一根没有被雨水打湿的香烟,塞进了戴平安的嘴里。
哈维尔的家乡墨西哥一直被一个叫迪亚斯的独裁者统治着,像之前哈根果园的情形每天都在他的家乡上演着。哈维尔试图反抗,但换来的却是更残暴的迫害,逼得他不得不远走美国。
他来美国是想寻找一种改变这种情形的方法,但令他失望的是,在美国这种情形也是屡见不鲜,而他想寻找的东西却杳无音讯。在哈根果园旁边的森林中,他也对军官的行为义愤填膺,但却连摸枪的冲动都没有,因为他跟何西亚一样,已经过于成熟了。
骂了一阵,何西亚终于停歇了,幸运的是那帮骑兵终究没有追上来,他们也没有遇到什么阻拦,顺顺利利的到达了罗兹北部的一个营地。在这里他们短暂的休息了一下,找人购买了两匹马后,连夜向北方的新汉诺威州赶去。
夜晚赶路是很危险的,但何西亚已经顾不上了,越早离开莱莫恩州,他们就能越早摆脱警察和平克顿侦探的包围圈。此时他们离莱莫恩和新汉诺威的边界还有一大段距离,因此必须连夜赶路,把白天损失的时间赶回来。
马车换成了哈维尔驾驶,后面跟着骑马的比尔和戴平安,而何西亚则留在马车上休息,这一整天的折腾对他这副老骨头来说是个严峻的考验,需要好好休息恢复精力。
从罗兹回瓦伦丁的这条道路跟他们来时的铁路交错着,因此哈维尔驾驶的很小心,生怕经过哪一段铁轨时把马车车轮给镇下来。就这样一路小心翼翼的前行中,他们终于远远的看到了老格林班克磨坊。
这是一条修建在露梅溪河滩口的老磨坊,只要在渡过这条河滩,就意味着他们就离开莱莫恩州,回到新汉诺威了。
哈维尔兴奋了起来,他加快了马车的速度,可还没等他高兴几分钟,突然隐隐约约的发现前方的铁路上居然停着一辆油罐马车。
这是要抢劫火车啊。
哈维尔拦停众人,唤醒何西亚,把前边的情况交代了一番。何西亚有些纳闷,这么熟悉的套路怎么会在这里遇上。他抄起从戴平安手里没收来的卡尔卡诺步枪,通过瞄准镜向那边看去。
前方的铁路上果然停着一辆马车,马车上还站着一个人。虽然黑麻麻的看不清楚那人的相貌,但熟悉的身形还是让何西亚认了出来。
“SOB!”
戴平安第一次听到何西亚骂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