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疏云伸手扶额,两个姑娘听着墙角啃着猪蹄,不亦乐乎。 那清朗少年音又响起来,“步不举,这是个啥名号……难不成那步疏云……”说着又压住笑意低声说道,“不举?堂堂惊云山庄的小少主竟然不举,从哪传来这样的闲言碎语?” “我听说是从慕容府上传出,追根溯源,便是慕容家不成器的二公子所做的好事。”女声隐隐响起来,“江湖上慕容回简直臭名昭著,我若是见了他那淫贼,必定好好给他几鞭子!” “噗。”楚楚笑嘻嘻道:“豪爽!” 少年又道:“我听闻步疏云此人武功清俊爽朗,为人处世光明磊落,这慕容回为何扯这劳什子于他身上。” 步疏云眼尾一挑,心下格外受用,嘚瑟说道:“这位公子,倒是很会识人。” 楚清圆眼神闪了闪,从里侧蹭了出去,笑嘻嘻道:“我瞅着这人是个正经人,又仰慕你……我去给他解释解释。” “楚楚!”步疏云和唐风荷一愣,连忙伸手揽住。 楚清圆一弯腰一溜烟从步疏云胳膊下溜了出去。 荷花擦擦嘴说道:“快跟着她。” 步疏云悠悠说道:“无需担心,正好我也想去结识结识那小兄弟。” 荷花说道:“那你等我喝杯茶漱口。” 两人把茶饮尽,跟在楚清圆身后,一进门便望见那小楚楚正坐在那女子身边,唾沫横飞说着“步不举”之由来。 那女子脸皮薄,用手绢捂着嘴巴遮掩笑意。 “楚楚……”步疏云一身长叹,“快过来,莫再瞎说。” “云哥哥!我都已经把前因后果说清,他们也知道你不是不举……” “……”步疏云一声长叹,“小傻子。” 步疏云打量着包厢内三人,右侧坐着一位慈眉善目的老人,面带笑意,似乎也在打量,中间与楚楚相挨着的是一面容清秀女子,左侧坐着一位身着短打之衣的男子,一张圆圆脸,却眉如刀裁,浑身正气模样,正满脸好奇,盯着自己。 步疏云忙拱手称道:“在下惊云山庄步疏云,无意惊扰三位,因着缘分听闻老前辈讨论起家父年轻之事,晚辈故来拜访。” “嘻嘻。”楚清圆说道:“你不用客气了,我已经与他们三人说过,他知道咱们是谁。” 那年轻人说道:“我早就听闻惊云山庄步疏云武功高强,风流倜傥,今日一见果真是器宇不凡。” 步疏云连忙摆手道:“少侠谬赞谬赞,大家都是武林一脉,有缘相识一场,不举之事,那都是江湖传言,切莫当真。不知少侠如何称呼?” 少年一笑,听闻他唤自己为少侠,心下嘚瑟起来,同样站起来说道:“在下出云派江垂云。”说着又介绍起那白发苍苍的老人,“这位是出云派的大长老,尊为白长秋。” “白老前辈。”步疏云恭敬称呼,“在下有礼了。” 白长秋鹤发童颜,笑呵呵道:“与你那玩世不恭的爹爹长得实在太像,恍惚看到了年轻二十岁的步庭安啊。” 步疏云道:“相逢即是缘分,即是父亲的旧相识,前辈若是瞧得起疏云,咱们大家一起喝一杯,做个朋友如何!” 江垂云忙把门外的小二哥叫进来,说道:“步兄说的不错,既然相逢,便得喝酒!” “这位小姐姐是叶欢。”楚楚对荷花说道,“是江小公子的师妹。” “荷花荷花你过来。”楚清圆把唐风荷拉到自己身边,说道:“这位是我最好的闺中密友,唐风荷。” 几人一相识,又是年轻人,又是一处推杯换盏,欢声笑语。 几杯酒下肚以后,名唤叶欢的姑娘,突然站了起来,先后敬了几人,眼神飘向步疏云,支支吾吾,仿佛要说些什么。 楚清圆觉得酒喝得差不多,便要用茶,翻了个茶杯,正欲喝下,瞥见荷花茶盏见底,忙给她斟满,瞅了一圈,均都满上,乐呵呵喝茶时,便听见身边叶欢说了句话。 “步公子……不知公子可还记得叶欢?”叶欢放下手中酒杯,楚楚抬头一愣,看着她扭扭捏捏揉着裙角,听她言语,未咽下的茶水在口中一翻滚,咕咚一声,呛得咳嗽了起来。 “楚楚!”步疏云焦急道,伸出长手把人从里面抱出来,为她抚了抚胸口,又从胸襟内侧掏出手帕,为她轻柔擦拭嘴角。 叶欢瞅着他手帕上绣着歪歪扭扭的一朵桃花,应是女儿家的小东西,又见两人如此亲密,也是一愣。 楚清圆拍了拍胸口,安慰道:“无事无事,我就是呛了口茶。” 荷花嗔怪:“笨的很。! ” 步疏云见她无事,淡淡说道:“叶姑娘所言之意,在下曾在何时有幸见过姑娘?” 唐风荷瞅着叶欢的模样,淡淡一笑。 叶欢轻笑说道:“早些年前,在青连山下曾与公子有过一面之缘。” 楚清圆与江垂云皆一脸愕然:“你们认识?” 步疏云:“不记得。” 叶欢:“一面之缘。” “唉。”白长秋站了起来,“我出去溜达消食,你们几人乐呵吧。”话音刚落,人便从窗子里飞了出去。 “啊~”楚楚叹道:“花甲之年仍旧健步如飞,真的皮。” 步疏云笑着瞅她一眼,收起嘴角宠溺笑容转头看着叶欢说道:“青连山下,曾有一见,我如何不记得?” 叶欢羞怯,面上一红:“不知公子是否还记得那年春季,青连山下卖身葬父的小姑娘?” 步疏云一愣,思索片刻:“你说的再详尽些……” 江垂云道:“叶欢,莫非这步公子便是救你于水火之中的那人?” 叶欢瞅她一眼,说道:“正是。他方才进来,我便瞅着眼熟,观察片刻,又见他方才与你饮酒手腕中那颗痣,便立刻明了,步公子便是当年那人。” 喝了一口清茶的楚清圆,默默拿出了记着踏破铁鞋无觅处,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小册子,又掏出笔,一副写作的认真模样。 荷花瞅着她,噗嗤一声乐了,说道:“你这小傻子。” 楚楚说道:“卖身葬父啊这可是,我记下来!” 步疏云长叹一声,说道:“我倒是记得,约是五年前,曾给了那小姑娘一些银两让她好生安葬父亲,可对姑娘却没什么印象了……” 叶欢依旧说道:“公子贵人多忘事,可我却在心里感激了这么些年……犹记当年我跟着公子步行了二三里,追随着你要报恩,公子脚程快,只一会便把我甩开了……” 步疏云咳了一声,当日之事他只记得楚楚初来月事,他下山买了月事带,捡了药,心疼楚楚腹痛,着急回谷。 楚清圆听着颇有些心酸,“五年前,叶姑娘尚未长大,便知卖身葬父,实在是个孝女,楚楚,楚楚甚是拜服叶姑娘。” 荷花附和道:“是啊,又记挂着恩人这些年,实在是情深义重。” 步疏云一脸愁苦,真是巧合透了,临时起意交个朋友,竟还遇到了多年前救下的姑娘,抬起酒杯喝下,说道:“叶姑娘,我方才听楚楚说你现下在出云派?” 江垂云连忙回道:“是,叶欢是我出云派唯一的女弟子……” “如此甚好。”步疏云为她斟满一杯这店里的招牌菜——杏花春意酒,说道:“姑娘现如今已有安稳居所,便把前尘磨难之事放下,我当年救你,不过是举手之劳,何足挂齿,你且过好自己,我当年也算是行了善。” 楚清圆觉得步疏云这话说的颇有意思,连忙提笔记了下来,附在荷花耳边说道:“云哥哥这番话深明大义,且不负大恩,对叶姑娘来说,是极好的。” 叶欢姑娘却不以为然,谢过步疏云后,连连说道:“公子恩情,小女子铭记在心,日后若是本姑娘可帮得上忙,必定义不容辞!” 步疏云瞅了瞅楚清圆,怕她有醋意,却看那小傻瓜一脸天真,笑嘻嘻写下所见所闻,一声哀叹,稳了稳身子,说道:“罢了罢了。叶姑娘你顾好自己便可,无需义不容辞。” 楚清圆笑嘻嘻道:“正是正是。” 步疏云无可奈何瞅了她一眼,感慨道:“楚家娇女无赖,痴傻深得我意。” 叶欢脸色微微一变,尚未言语,便被荷花抢了词去,“你两多年的竹马小青梅,你还不知楚楚痴傻不是一日两日的事。”说完瞅了瞅叶欢,叶欢安生坐下,再无言语。 江垂云听着他几人哑谜,一脸茫然,抱拳说道:“步兄啊步兄,你们在说啥?” 步疏云回敬道:“江兄啊江兄,我也不知,有缘至此,可要比试比试拳脚功夫?” 出云派的拳脚功夫向来行云流水,江垂云当下抢先一步,跳出窗外,步疏云叫了一声好,说道:“不愧师出出云,确实身轻如燕,瞧着潇洒的很。” 步疏云轻描淡写一跳,两人纷纷落在了窗外洛川畔。 两人向后一跃,手中持起长剑耀水,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两人在洛川之上轻扬,来回上下,清啸剑鸣之音不绝于耳。 两人意气相投,耍起剑来如同纯粹少年,豪气万丈,洒脱不羁。 楚清圆瞅着两人,笑的格外灿烂,天青湛湛,月明溶溶,她那一把黄莺似的嗓音响了起来,“云哥哥————” 步疏云回头看她趴在二楼窗栏上,眼亮得仿若天边眸子,勾起嘴角,满眼宠溺化不开似的,高声回道:“诶——楚楚乖,云哥哥片刻就去抱你下来。” 客栈外的唐风荷,抬头看着二楼趴着的楚清圆高声喊道:“楚楚,你自己下来成不成,三岁孩子不成,还须别人抱着?” 楚清圆一哼,说道:“荷花,你不懂,我这是撒娇,云哥哥最吃这一套。” 荷花一笑,了然于心,一旁立着的叶欢也乐呵呵笑了起来。 唐风荷抬眼说道:“大概这世上之事,只要楚楚撒娇闹个小脾气,步疏云便通通都为她做好。” 叶欢说道:“楚姑娘是个有福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