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有光和高冕本科在合州同一所大学,虽然方向不同,但也算高冕的师兄。并且两人私下关系还不错,他开什么玩笑,高冕都不会置气。 “我和柳寄聊两句?” 老陈挥挥手:“行呐,我去看看我的病患。”老陈说着把杯子往桌上一放就走了。高冕往外走,柳寄跟着出去,两人到了院区的绿化区,人少,清净。 “你轮转还得再有一年的时间吧?” “对。” “嗯——我这儿有个病例,颅内动脉瘤,治疗方案还在讨论中,你要不要过来跟?” 柳寄丝毫不掩饰他的心动:“要。” 高冕淡淡地笑了一下:“老师把你交给我,我也不能让你轮到其他科室就不管你了。听他提起过,你对颅内动脉瘤很感兴趣,既然这样,你就过来观摩学习吧。但是如果你要过来,自己的时间可得安排好了,最近的考试多的很。” 高冕硕博连读时期和柳寄是同一个导师,两人年龄差了十来岁,但毕竟还是师兄弟的关系。也多亏有导师的推荐和高冕的帮助,柳寄从帝都回到地方,能顺利在市一院入职。 “我会协调好的。” “那行,就这个事了。一会儿资料发你邮箱,有什么不明白的你去找张优。”张优是高冕带的博士生,人如其名,很优秀,柳寄和她打过几次照面。 高冕交待完这些也不多废话,手机响了好几声,他朝柳寄点了一下头,边接着电话边快步往另一个方向的大楼去。神经外科最近的病人有些多,床位也极其紧张,他一会儿不在科室就有电话来找,一个副主任医师完全当主治大夫用。 柳寄这边也不清闲,才刚走到办公室门口,护士站就通知急诊接诊,大概十分钟内救护车送到,两例车祸伤。 他把白大褂的扣子扣好,跟着其他医护立刻做好迎接准备。 病人送到,其中一人伤的挺重,到医院时已经昏迷,脑部CT显示脑出血,并且伴有腿部开放性骨折,老陈叫安排神经外科和骨科会诊,讨论出手术方案,很快病人就被推进了手术室,柳寄被拉着进去当助手。 一台手术结束已经是晚上七点过,过了柳寄下班的时间。临离开前,他去监护室还有急诊病房都走了一遍。 主治医生负责下医嘱,但主治医生只有那么有限的几个,不可能每一个病人都能照顾得到,这就需要他们这些最底层的医生来处理一些琐碎的事务,除了清创换药缝合查体征之外,还有和病人以及家属之间的交流。 有穿白大褂的人在他们面前晃一晃,他们才会更加安心,知道自己并不是被丢到一座孤岛就没人管了。 由他收治的病人大多转到院内其他科室了,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位病情还不稳定,或者没定下转移的专科。 靠墙一侧病床上躺着的是一个慢性胆囊炎的病人,正打着吊针,男朋友陪着。一边打针,一边撒娇地说“肚子还是痛”。但听她撒娇的嗓音,痛不痛,医生心里多少有点数。 柳寄瞥了两人一眼,不做打扰。 那病人是陆科接诊的,吊完针就能回家。问题不大,只要后期好好吃药。 他在急诊病房的巡视在别的住院医看来是多此一举,毕竟谁下班不想赶紧走。而且医生这个职业没有加班费不加班费的话,他们规培生的工资更是低得外人无法想象,像柳寄这么上赶着找事做的还真没几个。 在一群输液和做皮试的人群里晃悠,没准谁一伸手过来就揪着医生问东问西,还担心自己输液之后没有立刻好起来,是不是药开的不对。 这种好气又好笑的问题常常会浪费掉很多时间。有那费口舌的功夫,还不如回家补觉。 出了病房,把记录表整理好,看看时间,现在去住院部已经不合适了。白天太忙,他有些懊恼杨安安在递给他眼镜的时候,他没有和她多说几句话。他把眼镜取下来,边框摔凹进去一块,左眼镜片有些微磨损。 他摩挲着边框凹陷处,有些走神。之前一直在打听这么一个人,然而真的无意间遇到了,他心里又是忐忑不安。要说他假装忙碌和冷漠,莫不如说他有些怕面对她。为什么她是一个人来住院? 听陈汉说,这么几天里照顾她的是护工和她的朋友,没有家人来过。她妈妈和弟弟都还好吧? 这么想着,他又看了看表,随后给陈汉拨了个电话。 “你什么时候忙完,一起吃个夜宵走?”陈汉白班,本来应该下午六点就能下班的,但是医院里没几个底层医生能准点下班的,甚至饭都没顾得上吃。 “正巧,快结束了。你等我十分钟,我下来。” “我上去等你吧,在这儿又得拉去看诊。” “你不是一向特积极往前冲吗,还怕拉去看诊?” “再积极也是要吃饭的。我马上上来,你等我一会儿。”生怕陈汉再拿主意,柳寄根本不给他反对的机会,挂了电话就去换了衣服。 从电梯里出来,晚上的住院部比较清净,不像急诊科随时要冲锋陷阵的架势。离十点还有一点时间,但很多病房里光线晃眼的大灯已经关了,也只有少许的病人和家属在楼道里走来走去,小声地闲聊着。 他目光四处扫了扫,随后往医生办公室去,陈汉的白袍已经脱掉了,这会儿穿了一件连帽衫,弓着腰看着电脑屏幕。 “看什么呢?” “论坛上有人传的新病例,随便看看。一会儿吃什么去?”陈汉眼睛还看着屏幕。 “都可以。”饿过了那个劲儿之后也就不太有胃口,他莫名轻咳了两下,像是在清嗓子,“那什么,你要还没看完的话,我去病房看看。” 陈汉抬头:“病房?这里又不是你们科的病房……”他说着突然顿了一下,嘴一咧,笑开了,“哦——去看那个新垣结衣吗?这么几天了,你终于想起来这么个人了?” “什么新垣结衣?” 柳寄还不懂他们外科最近的新梗,没明白陈汉的意思,只随意地抬了下胳膊:“你等我两分钟。” 话说完,人已经直奔病房去了。 病房的门是不给上锁的,柳寄敲了敲病房门,里面有人应了一声,他推门进去,只有19床的病人和夜间陪床家属在,20和21床空着的。 * 从楼下回到病房之后,杨安安一整天都焦躁不安。 原来他叫柳寄,姓柳,不是刘。 她就说嘛,那个医生那么年轻,怎么也不像两岁小姑娘的爸爸。 既然如此,她就踌躇着下一步应该弄个联系方式。可是那天晚上电话号码没存,通话记录也被她清空了,她要怎么再去把电话号码弄到手呢? 懊恼归懊恼,她下午的时候又跑了一趟楼下,但是没找着人。护士一边偷偷打量她一边告知,柳寄上手术了,并且不确定几点下台。 她很想找护士要柳寄的联系方式,只是看到她们工作很忙的样子也就不多做打扰,决定等晚一点吊完盐水再过来,大不了明天再来也行。 反正她知道他市一院的急诊科,总不可能永远都找不着他人吧。 等到晚上护士查完房,确定不会再回来的时候,她在病房磨蹭了一会儿就下楼了。 急诊外科诊室里没人,内科诊室倒是坐了一个医生,正聚精会神地盯着电脑,但他并不是柳寄。 外科诊室的门上和上次一样:夜间急诊请拨号:152xxxxxxxx. 她记得上次拨的号是18开头。 既然不是他当班,那么在诊室遇见的机会应该不大。急诊大厅就有椅子,她在一层遛来遛去的太碍眼,索性坐到椅子上,准备好了守株待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