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事但凡开了先例,接下去便顺理成章。杜玥毕竟是专业学摄影的,虽然之前没有拍过人类,但并不代表她拍不了。 “你脑袋稍微往右偏十五度…多了,收回来一点点,好的就是这样不要动。” 高树绿叶百鸟争鸣的景象成了最好的背景,杜玥指挥夏源又摆了几个pose,蹲伏在地上连拍了好几张,这才心满意足的收起相机。 她把相机挂在脖子上,伸长胳膊迈开腿欢快的朝夏源大步跨过去。夏源接住迎面扑过来,嘻嘻哈哈没个正行的杜玥,扶她堪堪站稳。 远处传来扑闪翅膀的声音,一群飞鸟从树冠顶上掠过。 它们灰色的背羽盛满黄昏,翅膀上栖息着晚霞。面颊和厚垂有两抹鲜亮瑰丽让人移不开眼的朱红,金色冠羽光华熠熠。 目测飞鸟群大概有三十多只,每只姿态都优雅动人,超凡脱俗,俨然是鸟中的贵族。 杜玥急忙举起相机,拍下它们从自己头顶掠过的情景,这才想起来问,“这鸟叫的好听吗?” 刚问完,前面几只鸟似乎为了回答杜玥似的,伸长优雅的脖颈长鸣两声,啼叫轻柔舒缓,清脆动人。虽然比不上夜莺,但也十分悦耳。 “那是灰冠鹤,传说中的坦桑尼亚国鸟。”夏源伸长手臂拉过杜玥,抬头跟她75度仰望天空,“可根据坦桑尼亚官方信息,应该是没有国鸟的。” 杜玥目送飞鸟群离去,“国鸟什么无所谓了,即使是,它自己知道吗?” “也是。”动物存在的价值,并不会因为被奉为国鸟、国宝而变得尊贵。夏源抛下这个问题,“灰冠鹤是鸟中的艺术家,不仅会唱歌还能跳舞。” “跳舞吗?想看呀…”鸟群已经散去,杜玥踮起脚尖伸长脖子张望。 “以后肯定有机会看到。它虽然是濒危动物,但坦桑尼亚境内还挺常见的。”夏源强行扳过杜玥脑袋,让她目视前方,“比起那个,你家教练快生气了。” “咦咦?”教练是个什么鬼?杜玥顺着夏源指的方向看过去,发现刚才去丛林深处捕食的豹已经凯旋,嘴里叼着野山雁蹲坐在杜玥面前,锐利的目光直勾勾盯着杜玥,无声谴责她的怠惰。 “啊,它现在像是费心费力抓鸟回来,看到两只比它还高的废物崽子依旧准备啃老的严厉爸爸。”杜玥沐浴在豹先生的死亡凝视里,压低声音解说。 “你既然这么有自知之明,那咱们打个赌。你要是再这么废物下去,那只豹会不会手把手教你打猎?” “豹教练居然这么负责吗?”杜玥惊讶低呼。她脑补了下大豹子用能撕碎皮肉的爪子,手把手教自己在深山泥泞中捕猎的情景,吓得瑟瑟发抖,“我能不能求它放弃我这个学渣?” 夏源退开半步,满脸事不关己,“你自己跟教练请示吧。” “你…”人情淡薄,真是大难临头各自飞。 杜玥咬碎牙磨了两下,低头跟满眼失望鄙夷的豹对视片刻,蹲下来平望着它。 “抱歉,我可能学不会捕猎。你看,我没有锋利的爪子,牙齿也不尖锐。” 她把细瘦的胳膊伸到豹的面前,一点都不怕猛兽咬伤自己。 几天相处下来,豹展示了足够多的理解和温柔,没有丝毫要伤害他们的意思。 豹盯着她细细的胳膊看了会,松开嘴把咬死的山雁扔在微微潮湿的泥土间。 低头的瞬间豹的身形微微佝偻,似乎在为杜玥感到难过。 隔了两秒,它用爪子把山雁推到杜玥跟前,转身耷拉尾巴慢悠悠重新走进山林中。 “在它看来,你可能真的是个废物了。”夏源凑过来捡起山雁,在沉默的杜玥面前晃了晃,解释道,“因为你吃肉,所以它默认你是食肉动物。在杀机四伏的野外草原上,不会捕食的食肉动物只有等死的份。” 杜玥扶着膝盖站起来,紧紧抿住嘴。 “尤其是豹这种独居生物,只要成年就会被父母赶出来,所以学会打猎成了跟生存同等重要的事。”夏源把山雁递给杜玥,“它很关心你,还会给你食物,不想眼睁睁看你饿死。” “够了…”杜玥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调整情绪,“别让我更愧疚好吗。” “有什么好愧疚的,你是人类,当然没必要学打猎。”夏源安慰人的时候,依旧满脸面瘫,说话声音也硬邦邦听起来贼欠揍,“我只是感慨,你认得这爹有点温柔。” “我以后多做点好吃的孝敬它老…等等,算年龄的话,把咪咪叫爸我是不是亏大了?” “是的,它应该才一岁,是只小公豹。” “嘤!”杜玥羞愧的捂脸,觉得哪里不太对,“你怎么知道是公的?公母有什么区别吗?” “区别很明显,从花纹和骨架能看出了。不过决定性的证据…”夏源摆出高深莫测的表情,小声跟杜玥说,“它蹲在那边的时候,我看到蛋蛋和小丁丁了。” 没想到他表面正经硬派,实际如此猥琐。杜玥嘴角抽了两下,“……这话如果让咪咪知道,你肯定会被灭口的。” 夏源有恃无恐,“它听不懂。” 年轻的豹正处于巅峰期,草原上多数动物都不是它的对手。大豹子打猎很快,约莫才过了半个小时,它叼了只鱼返回来照例扔在杜玥面前。 刚才趁它捕食的间隙,杜玥从树上摘了点野果,又在灌木丛中意外收获许多野花椒和辣椒。 夏源把个大肥美的野山雁拔了毛处理干净,点上火发挥他烧烤十级的专业水准。 杜玥取水回来准备熬果酱,见它抓了条大鲢鱼,“咪咪还会游泳吗?” “嗯,还会爬树。不然你以为山雁哪来的?”说着,夏源把两条烤雁腿砍下来,挂起来先晾凉。 虽说野外猛兽可以吃熟食,但他们舌苔很敏感,吃过热很可能会烫伤。 杜玥捡起鱼用打来的水洗干净,敬佩的看向安静趴在旁边,脑袋枕在两条前腿间,鼻翼时不时扇两下嗅香味的豹。 “它真厉害啊,上天入地,十项全能。” 夏源认同,“是啊,比你这个废物强。” “你也是废物啊!” 借微弱的光芒吃完晚饭,月亮挂满树梢,夜色幽暗浓稠,显然不适合走山路。夏源收集树叶铺在粗壮的树底,简单拢成床榻的样子,准备跟杜玥在这里将就熬一晚上。 杜玥透过树隙,远远看到大片大片草原。晚间出来的动物在辽阔的草原上奔跑追逐,异常壮观。她职业病发作,直到把相机拍到没电,才依依不舍的往夏源跟前走。 “还好我来的时候想到草原没办法充电,带足了备用电池和太阳能充电宝。要不…” 杜玥正在自夸,夏源抬眼忽然喊,“停!” 令行禁止,杜玥立刻止住脚步,“怎么?” “你刚才快踩到狐獴的窝了。”夏源走过来,拉住她避开脚下小小的洞窟。 杜玥仔细绕过那个稍不注意,就会踏上去的小洞,迷茫的问,“狐獴?跟狐狸什么关系?” “都是哺乳动物。”夏源回答的很干脆,却毫无卵用。 翻译过来就是,它们除了名字相近外,没有什么类似点。 “名字里带个萌,应该很可爱吧?”杜玥好奇的朝那个小洞里张望。 还没等她俯下身,就有个小脑袋从洞里探出来。按照比例来说,这玩意跟耗子差不多大,体色也几乎相同,只是长相可爱许多,有些像自带墨镜的小浣熊。 “洞里应该还有很多狐獴,这只是哨兵,听到动静就会出来查看情况,及时提醒洞里的狐獴逃跑。” “这么强?” “狐獴是社会性很高的动物,种群内部结构分的很清楚,每个狐獴群就像是个小王国。”夏源硬拽杜玥起来,“别看了,这么小不够你塞牙缝的。” “怎么说话的?搞得我只会吃一样,我是那种人吗?”杜玥不服气的嚷嚷完,想了想,自己回答道,“好吧,我是。” 算你有自知之明,夏源催促,“我在树枝上铺了干草,不硬,你去坐着吧。” 杜玥听话的坐在草堆上,见夏源脊梁挺得笔直,“那你呢?” “这里没有遮蔽,太危险了,我帮你守着。”夏源回答。 “别别,你一个人多无聊啊,”杜玥不是很困,坐起身体兴致勃勃提议,“咱们来聊天吧,夏天夜短,说说话很快天就亮了。” “好吧,聊什么?” “比如…谈过去好玩的事啊,感情史之类的。”八卦少女杜玥搓搓小手,问,“你这么久不回去,有没有小姑娘担心你啊?” 她的小心思实在明显,夏源扫了眼,“我没谈过恋爱。” “那你还好意思嘲笑我母胎solo!咱们不是彼此彼此吗?”杜玥啧啧,“可怜的单身狗,难怪你右手那么发达。” 夏源老司机立刻回答,“我左手也很发达,有机会给你试试。” “咦…你好污!” 两人相依相偎坐在树下有说有笑,豹啃完它们吃剩的骨头,舔了舔前爪和身上的毛发,优雅的卧在离杜玥身边不远的位置,学以前母亲守护自己姿态守护两个脆弱的人类。 “夏源,我觉得它可能真的是我阿爸。” “……那我要叫岳父?” “你脸可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