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五月份刚立夏,差不多下午五六点时候正下大雨。西大一出南门的道路两侧,纵然支起雨棚,几个熟人老板开的烤肉摊也仍旧人头攒动,热热烘烘。 此时,最靠近南门其中一个名为“二哥涮烤”的店门口,一张桌子四个塑料椅,季秋晚与两个好友围坐。而他们的桌上,一扫眼看去,三件啤酒共二十七瓶已经喝的差不多到末尾。 而这个局的主人公现在摇摇晃晃站起来看着喝的有些大,按她的感觉来说,就是头疼极了,脚下也是像踩了一块云朵,软绵绵的。 这会儿趁着出来上厕所的功夫,正好是透个风缓了口气,顺便解一解酒劲儿。当然这也不能怪谁,只因她平日里喝不惯啤酒,所以今晚这个局自己还没见喝多少就是给晕头转向了。 并且不仅头晕,走了两步现在胃里翻天倒海的难受极了。 不行!得吐了!! 本来还准备在外边多吹会儿冷风,现在看来是不行了,先去厕所为妙。摇摇晃晃,三步并作两步小跑着冲进巷子拐弯处一个公共厕所,季秋晚甩手把门带上。但是这一蹲下对着厕池,她只干呕了几声吐又吐不出来,只觉头昏脑涨的。 难受,太难受了,不吐不行! 并着两个指头压到舌根一直捅到嗓子眼,反复三次,呜哇一声,她这才是给吐了出来。感谢上天,舒坦多了,虽然此时窄小的卫生间里有些难闻,但季秋晚醉了酒当然毫不在意。 稍后,从纸筒里胡乱揪下来半张纸往嘴上一擦。季秋晚没料想自己这个动作竟然是整的脚下一滑,险些就是坐在了厕所地上。而后歪着身子扶了一把墙勉强把自己扶正,胃里又是翻江倒海。 不行,还没干净!哇的一声,来不及想季秋晚又是再吐。如此反复上几回,人生二十年,她算是知道什么叫做把黄胆水都给吐出来的感觉了。 这辈子再也不喝酒了,走出公共厕所,晕晕乎乎的季秋晚发誓。但实际上,这也不知道是她人生当中的第几次发誓不喝酒了。往往也都没见个落实,或许只是嘴上说不喝。 出厕所后,一边沿着街道屋檐歪歪扭扭的走,一边借着酒劲还没有散干净,胆子还在,季秋晚终于是打出去了那个一直想打的电话。 “喂,陈景,我季秋晚,你在哪儿呢?” 电话里,传出来的声音十分好听。一个男声说话了,“怎么了,我在家,你又喝酒了?”陈景,季秋晚的一个好兄弟,认识两年,好到什么程度呢,同吃同住这样,不分彼此。 “恩,喝了一点!” “太晚了,陆迟他们在身边吧,回去注意安全,我这边有点忙,先挂了。” “等等,我想给你说个事。” 走到一半,吃饭的那家烤肉店就在眼前,但是此刻季秋晚却不想往回走了。拿着手机屁股一滑就是给坐到了路边一家便利店门口的台阶上。 晚上十点零两分钟,雨还下着,凉飕飕的。或许也因为夜里太冷的的关系,这时候路上已经是没有了行人,孤孤单单的大马路,冷意袭袭。 电话那头,陈景后似乎正在忙着什么事,就听他说。“什么事,可以明天见面了说......我忙......师兄,谁啊?”话说一半,便是后半段女声娇笑询问。 师兄,在家里还有人叫师兄。这边季秋晚愣了愣然后笑起来。想想这么快要挂她的电话,原来是有佳人作陪啊。但笑着笑着,鼻子不知道怎么的就是给酸了,牵连着眼眶也是给模糊了。 但还是得佯装嘻笑,该说的话得说完,整理了一下心情,季秋晚便说,“对了......我告诉你啊,其实我喜欢你,哈哈哈,挂了挂了,不打扰你了,春梦了无痕!” 刚说完手一松没拿住手机,啪嗒从耳边滑到怀里。季秋晚愣了愣,此刻她的头很疼,胃也疼,鼻子更酸了,眼睛里有热热的东西纷涌而出。 装完逼就跑的感觉真是刺激。季秋晚想着伸手把亮着的手机屏幕摁灭,十指插进凌乱的长发里,她低下头,肩膀微微耸动。 她喜欢陈景,这个事其实一直都埋在心里很多年了。今天为什么借醉要说出来,因为她也是实在受不了了。以前的季秋晚,或许还相信什么男女之间有纯友谊这类鬼话,现在想想,那都是放屁!!! 哪儿来的屁纯友谊。就是那么不争气的,季秋晚喜欢上了自己的好兄弟陈景。一面说了就做不了兄弟,一面不说烂在心里有痛苦至极。 说出来就是解脱,齐景余说的她的话,她也算是真正理解到了。给陈景表白后这一瞬间宁静的心,或许是好久都没有感受过了,也足够了。 爱时轰轰烈烈,离开时潇潇洒洒。想想这才是她季秋晚的人生信条啊,藏着掖着的东西,那算什么爱情! 很久了,因为季秋晚还没有回去,陆迟便是被齐景余赶出来找一找这小祖宗。而他刚出门抬眼一看,一个漆黑的人影就坐在不远处一家店门口,陆迟也猜应该就是季秋晚了。索性便开口,“别哭了,姑奶奶。” 先递上去一包纸,然后陆迟蹲下拍了拍季秋晚肩膀。 其实今天季秋晚大半夜约他出来喝酒他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毕竟季秋晚那坎坷的爱情征程,他多少也是知道一点的。 接过去纸后抽出来一张狠狠擤了把鼻涕。是什么时候不争气的给哭了,她竟然不知道。真是太丢人了。摆了摆手,季秋晚便对陆迟说,“没事,一会儿就好,你先回去吧!” 而看着季秋晚这个样子,陆迟当然知道她需要自己先静上一静,所以只是拍了拍季秋晚肩膀,就听陆迟开口,“那你一会儿自己过来啊,等着你呢!”说完迈开步就回去了。 待陆迟走后,季秋晚坐在原地发了会愣。此时雨下的更大了,偶尔雨丝飘进来店门口,打在脸上实在凉爽。没一会儿,季秋晚的酒也是差不多被这深夜的凉意与夜雨给醒了大半,站起身来竟然也不是那么晕了。 而正当她往回走的时候,手机震动屏幕亮起,一个电话打过来了。 接通之后电话里,传来的声音很是熟悉,只听人说话,“喂,季秋晚你现在在哪儿?”靠在墙根稳住身体季秋晚想了想是谁。因为她这个人吧,懒得电话从来不留备注,除了她爸妈以外通讯录空无一人。想了一会儿,哦想起来了!这个声音是林川,她的另一个好哥们。 想想也可笑,遍地都是兄弟,但大学上了这么久她还是个单身,这是什么魔咒。季秋晚也说不清楚。 喝完酒后五感迟钝,听不太清林川的声音,季秋晚打开免提。这才开口,“是你啊,哪儿呢?”然后顺带着看了看手机时间,十点五十了,屏幕亮起来的光刺的她微微眯眼。 原来都这么晚了,不过林川校篮球队队长不睡觉的吗,还有闲工夫给她打电话?其实这个原因当时是季秋晚十点多发的一条朋友圈的缘故了,她不知道罢了。 “位置给我,我过去找你。” “......奥。” 大忙人也有闲工夫出来喝酒?季秋晚不知道。但同时刚散了一点的酒劲儿,这时候不知道又是怎么给上头了。 到最后,季秋晚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晕晕乎乎给挂了林川的电话,然后还有怎么给他扔的位置,就是已经回到了烤肉摊上。 而林川来的时候大概是在十一点多,那时候因为学校门禁的原因,大多数西大的学生已经返回学校,所以烤肉摊也一下变得空落落起来。当然这些人里,要除了季秋晚他们这一桌辅导员本本上的黑名单人物。 见林川来,季秋晚眯着眼睛端起酒杯扬了扬。便招呼上,“来了啊。”说其实林川来的真快,简直是坐火箭来的,怎么嗖的一声,就出现了呢!实际上当然是季秋晚喝得几近断片儿哪儿还有点时间观念呢。 下一秒伸手一把夺过来季秋晚手里头的杯子,林川这个从不沾酒的人此时张口一饮而尽。就听他开口,“别喝了,季秋晚你能不能正常点!”此时他的发梢微微有些雾气,似乎是刚才匆忙赶来被夜雨所淋上的。此刻皱着眉,一动不动的看着季秋晚,一米八几的身高挡在季秋晚面前制造出了一片阴影。 听不太懂人意思,季秋晚挑眉看了林川一眼。随口便怼,“林川你懂个屁!”很怪,今天的林川很怪,她说不上来的感觉。但是管他呢,失恋最大,今天不醉不归! 再端起来另外一杯啤酒,季秋晚不知道嘟嘟囔囔说了些什么。然后仰头,一口气,整个一杯下肚。酒劲儿上头脸色红红的,才哭过的眼眶也红红的。让人可怜的紧。 一边从椅子上站起来,陆迟使了个眼神,然后拍了拍林川肩膀示意他闭嘴。季秋晚这祖宗,今天谁也别招惹她,让她好好喝个痛快就是了。情绪嘛,抒发抒发出来就好了! 另一个作为季秋晚为数不多的几个女性朋友兼好舍友,此刻齐景余掐了掐眉心也开口了。“别管她,你就让她痛痛快快喝就行了。”关于陈景那个事,其实说起来,她才算是知根知底的人。所以季秋晚的心情,多少她也能有所体会。 但不听陆迟齐景余劝告。林川眉头紧皱,眼神暗沉,啪的一下,林川夺过季秋晚手里的玻璃杯子,甩手就是给砸在了地上。“季秋晚,你他妈的到底懂个屁!” 也好因为此时已近午夜烤肉店剩下的客人人没有几个,所以也没人关注他们这群少男少女的鸡毛事。 此时昏黄灯光下,林川沉着一张脸,看着阴郁极了。屁都不懂的季秋晚,整整一年,他喜欢了季秋晚一年,季秋晚倒懂个屁。 闹开事儿,正主晃悠着从椅子上站起身来,眼眶红红的,指着林川就说。“你到底想怎么样,林川你摆明了今天跟我作对是不是???”她此时正值酒劲儿上来了,整个脑子说白了她自己可能都控制不住。 林川听完季秋晚说话,往前走了两步,他的脸上此时看不出来表情。“我他妈的就是想上你!季秋晚,你听清楚了!”下一秒,一手摁着季秋晚的后脑,一手揽她腰,林川敛眸就是一个深吻。 啪—— 一巴掌扇上去,做此一举,站在原地的季秋晚后知后觉也有些发愣。打完后,她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林川被打的那半张脸。红红的五个手指头印,清晰可见。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反正那一刻就是无法控制,不由自主的给打上去了。 此时一边,见此一幕围观的陆迟和齐景余也忍不住闭上眼睛去给陈景哀悼了一下。 其实林川喜欢季秋晚,他们这两个吃瓜群众早早就看出来了。但正主呢,似乎是傻的可爱,什么都看不出来,就单纯以为两人关系是好兄弟呢。 怎么可能,好兄弟一天给你送饭,叫你起床,顺便再帮你把论文作业搞定,怎么可能嘛,也不动动脑子。 而此时季秋晚那一巴掌,林川当然是意料之中,真的意料之中。 随后更加用力的伸手一搂将季秋晚整个带进怀里,微微低头,几乎是毫不犹豫,林川又是再次噙上了那张诱人的红唇。 啪! 随之而来,季秋晚板着脸,不过脑的动作又是一巴掌扇上去。她的表情很冷,虽然她并不知道林川究竟是想干什么,但是这很过分,她知道。 后来,真正让林川停下来动作的也并不是这两个巴掌,而是他抬眼望见几秒之后,季秋晚不知道何时流下的满面泪水,如同决了堤的湖水那般汹涌澎湃。 林川也愣住了。 此时季秋晚在哭,哭的难受极了,她也真的难受极了。一边是喝了酒胃里难受,一边是感情受挫心里难受。她现在只感觉自己委屈极了,天大的委屈。 而呆在原地,林川微微低着头像个丢了珍贵宝物的孩子。“季秋晚,难道你就不能给我个机会吗?”此刻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说出这句话之后霎时间显得颓然极了。为什么,明明离得那么近,也什么他就是在伸手,季秋晚都不愿意向他走来一步呢。 稍后,季秋晚看着林川,开口刚想说些什么。但是突然胃里一阵翻滚,话没出口呜哇一声倒是吐了一地。然后,然后她就没了意识,醒来就是第二天下午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