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族传承极重血脉,家主必由族中声望最高,实力最盛,血统最纯者继承。族长乃家族的精神领袖,其中却有一个例外,那就是麻仓叶王。
五大家族中,麻仓叶王不仅是族长,同时也是开创者。麻仓家无他,根本微不足道。然而叶王身具灵视之力,能听见人的心声。披着人皮的东西在他眼中无所遁形,族人视之怪胎邪祟,避之唯恐不及。
夜里捡回一个疑似两面宿傩的少年,五条家得到消息比阴阳寮还快,一个解释不清便有私通两面宿傩的嫌疑,很难说不是哪位麻仓氏急着‘清理门户’。
曲水流觞旁,银发青年抱臂而立,藏蓝羽织闲闲挂在肩头,他听得脚步声,苍蓝眼眸望过来,抬起一只手臂招了招,笑道:“呦,叶王大人,深夜叨扰,深感歉意。”他说到这里,表情一转,周身气势一肃,道:“不过事关重大,那些虚礼先放一放。不介意聊聊吧?”
能闻人心的麻仓叶王,没有看不透的人,五条慎除外。
五条家主看起来闲适随和,心与口却仿佛长在两个人身上,说着‘事关重大’,想的却是‘唉,要说平安京甜糕,还是佐藤小姐手艺最佳,可惜她下个月就要嫁人了,佐藤甜糕铺转手他人,以后再也吃不到了’。
麻仓叶王嘴角隐晦地抽了一下,配合道:“即是能劳五条家主亲自拜访之事,叶王自然也会郑重以待,请!”
“唉,有更隐秘的地方吗。”五条慎目光轻轻点了下转角。
有片衣角在廊柱后方一晃而过。
麻仓叶王挑眉,道:“随我来。”
书室设有重重禁止,别说人影,连只虫子都飞不进来。五条慎环顾四周,装潢布置看似随意,实则暗扣奇门遁甲,连屏风花纹、挂画著字都藏着咒文。放眼整个麻仓家的部署,只怕还比不上叶王的书室一角。
五条慎笑道:“麻仓家若无麻仓叶王,不过尔尔。可惜自视不清,将至宝弃若敝履。唉,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投奔五条家?”
其实此人心中想的却是‘其实香织的手艺也不错,也许可以将她送去佐藤家继承佐藤小姐的衣钵’。
麻仓叶王分不清他话里虚实,揭过不谈,只道:“诸事繁多,无暇闲顾,五条大人若是来打发时间,便请回吧。”
“别别别,事关我的终身大事,实在是……很难开口嘛。”
“终身大事?”麻仓叶王笑道:“我以为你是为两面宿傩而来。”
五条慎揉了揉白发,将那头柔顺长发揉得鸡窝一般,苦笑道:“实不相瞒,日前安倍晴明曾为我占过一卦,大凶之卦。”
“红月血灾,劫生北位。我苦思冥想,血灾最有可能对应两面宿傩的三日空城,北位又特指什么?北方确实是两面宿傩的领地,但若指的是两面宿傩,不是与前一句血灾重复了吗。”
若血灾指的是两面宿傩,北位理应另有玄机。
五条慎看了麻仓叶王一眼,道:“麻仓家的人来我府上通风报信,说你巡视北方结界时擒获一人,疑似两面宿傩的化身。听闻此人凭空出现,着装怪异,又现身北位,还恰恰出现在血灾迫近之日,我思来想去,这不就是我命中之劫?”
“我相信麻仓叶王的判断力,人是你发现的,我不必插手。然而此人关乎我的命劫,还请叶王行个方便。”
安倍晴明的占卜乃当世翘楚,以五条慎的能为,真想插手那名少年之事,不至于绕大圈子还拿安倍晴明扯谎。
麻仓叶王正色几分,道:“他暂时关押在灭魂阵中心,你随我来……”
突然,某种不详气息闪现。两人同时凛然,五条慎眯眼道:“这种咒力残秽,是两面宿傩!”他推开窗户,只见红月当空,诡异月光下,魁梧怪影悬于天际。
红月……血灾!?
突然,天光泛红,烈焰点燃长夜。火雨从天而坠,四方结界激发,透明屏障在平安京上空撑开。
四方结界乃五大家族共同筑建,酒吞童子与两面宿傩交战时,四方结界庇佑平安京免遭殃及。两面宿傩想要进犯平安京,四方结界是第一道城墙。
火球在结界激起密密麻麻的涟漪,下一瞬间——
“啪嗒”
六眼微微睁大,美丽的苍蓝色瞳孔倒映崩落的结界碎片。
这不可能!?能同时抵挡酒吞童子、两面宿傩的四方结界,竟然一瞬破裂!
有古怪!两面宿傩的力量短期内暴涨数倍不止,他说三日空城,不是狂言妄语!
四方结界一触即碎,阴阳师们还来不及反应,火海灭顶而至,平安京眨眼之间葬身其间,放眼望去皆是炼狱之境。
想起困于石柱的少年,麻仓叶王返身奔往灭魂阵,火球滚滚而落,无法动弹的人完全就是活靶子。
刑场俨然化作火海,焦糊味弥漫,不见半个站立之人。
石柱空荡荡,地面残留断绳、符纸灰烬。五条慎紧追过来,茫然四顾,道:“我命中的那位大劫呢?!”
麻仓叶王望向迫近的两面宿傩,抬手唤出前鬼、后鬼,沉声道:“现在先忧心我们的大劫吧,五条慎,两面宿傩是不是向着五条家去了!”
五条慎身在麻仓家,两面宿傩要灭五条家,这是绝好的机会。
两位当世强者对视一眼,向五条家疾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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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玩笑,我能做什么?!
虎杖悠仁沉力脚下,一个前冲扑倒吓得无法动弹之人,火球擦背而过,不用看也知道,后背肌肤完全烧焦了,自己的肉香飘至鼻前。将人推向墙角,悠仁喝道:“阴阳师正在搜救平民,你在这里躲着不要动,他们快过来了!”
那人尚未缓过神,结结巴巴道:“那……那你呢。”
“我……”悠仁卡了一瞬,他咽下唾沫,看向逐渐迫近的黑影。随着那危险的气息降临,手足都在颤抖。然而血液是热的,流淌过四肢的血液,一遍又一遍淌过阴冷恐惧。悠仁深呼吸两口,沉声道:“我必须阻止他。”
这话说出来,连自己都觉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