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鹄凤没想到,蓝雪陪着他坐车硬是坐到了天黑。那所谓的公交车,都已是最后一趟。而陪着他一直坐所谓公交车的蓝雪,竟然等到了任红彦的召见。
罗鹄凤觉得,自己的屁股都坐麻了。
“哎呀,竟不能陪二公主回迎宾馆了呢。”从公交车上下来,蓝雪还一脸的遗憾。
罗鹄凤假假的一扯嘴角,“不敢劳动十公主,十公主尽管去忙。”
此时城门已关,便是住在宁京的百姓也多都回了家,白日里热闹的大街小巷,此时已经冷清下来,蓝雪自觉有黑甲军跟着,不用担心罗鹄凤再惹出什么事儿出来。她嘻嘻笑着,大大咧咧的冲罗鹄凤一挥手,转身就要离去。
“那本宫就不打扰二公主的雅兴了。”
罗鹄凤心说,你这一天,已经是打扰的够够的了。他假假一笑,冲蓝雪微微颔首,目送她上马走远,然后才深吸一口气,也向前走去。不过走出去没多远,他就转进了一旁的小巷里。
黑甲军还以为他要做什么,很是紧跟着小跑了两步。
小巷中,正停着一辆极为普通的马车。车辕上,坐着一个曲着一条腿的圆脸少女。见罗鹄凤进来,那有些心不在焉的少女还惊了一跳。她从马车上跳下来,拦在了车前。虽然已是暮色深沉,罗鹄凤还是认了出来:这少女正是之前在鬼哭崖,给他和任紫琳送上点心和红茶的少女。
“二公主?”
少女正是影八。她正负责护卫任紫琳从酒楼回去,因为遇上了蓝雪和罗鹄凤,才暂时在这小巷中躲避。倒是没防备罗鹄凤早发现了她们,还追了过来。面对带着一大队人马的罗鹄凤,影八脊背挺直,双眼明亮。只见她双手抱拳,却是连欠身都没有。
而跟在罗鹄凤身后的黑甲军众人,在看到影八的同时,不由齐齐微微一震。对影八,他们可不陌生。因为,她曾是他们的教头之一。
罗鹄凤也不管影八的防备,他径直走到车前,撩起了车帘,抬脚就上了马车。影八没有阻拦他,还趁机和试图上前阻拦罗鹄凤的黑甲军首领身形交错,交换了一个眼神。
带着人护卫罗鹄凤的齐超,还以为双方要起冲突。虽然他有些乐见其成,但到底事关罗鹄凤,他不敢放任大意。刚想上前阻拦,车内又传来一个微带沙哑的女声。
“警戒四周,莫要让人再摸过来了。”
“是!”影八后退了一步,对着车内恭敬欠身低头,行礼答应。
齐超也愣了一下,听罗鹄凤也在车内吩咐道,“都且等一会儿,我要和九公主聊聊天。”
这下,齐超等人也往后退了一步。此时,黑甲军才向后退。黑暗中,有人默默湿了眼眶。便是蓝雪恐怕都不知道,所有的黑甲军都是见过九公主的。在安国的时候,她曾不止一次的亲自巡视他们训练的情况。虽然每次都什么话没说,但黑甲军们却都明白她的担忧和期许。
随十公主蓝雪归来的途中,他们收到了宁京传来的消息,说是九公主病亡了。当晚,他们中的许多人都注意到十公主偷偷哭了。她哭的很伤心,整个人埋在两臂之间都颤抖了,可是,她没哭出声。陈将军也哭了。她昂着头,不让眼泪滚落,还对他们说,要习惯这种离别。
他们哪里是不习惯离别?他们,本就是战争的遗民,早就饱经离别之苦了。在答应了陈芝明入军之后,他们也早做好了准备。但,九公主又如何一样呢?她,给了他们新生,给了他们期望,又让人教会了他们报仇雪恨的本事。她,是他们的精神柱石。一直以来,因为有她在,他们才能安心藏在山上,放心的训练厮杀,有信心能顺利回归宁国,相信有朝一日总能报仇雪恨。
以为她走了,他们恨过苍天,怨过朝廷,但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们竟还能相见!
“戒备!”
黑甲军统领一声令下,二十个黑甲军迅速转身,借助小巷的地形摆开兵阵。齐超看了看他们,又瞥一眼又稳稳坐回车辕的影八,将头微微低垂了。
已经在车内安坐的罗鹄凤,听到车外的动静,微微有些惊讶的看了任紫琳一眼,“这些人,在拱卫你?”
马车内的烛台上,点燃着两盏蜡烛。晕黄跳跃的灯光中,罗鹄凤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总觉得,任紫琳的气色,似乎比前几日他见到她时,又好了些。可这可能吗?任紫琳身上的毒可不简单。即使这世上有人能替她拔毒,也不可能见效如此之快。
这般想着,罗鹄凤盯着任紫琳的脸,仔细多看了两眼。
任紫琳像是没注意到他的打量。她亲自动手在两人之间摆好茶盏,又拿起茶壶斟茶。
她也没回答罗鹄凤的问话,而是说道,“听说,蓝雪今天陪你逛了一天?”
罗鹄凤嘴角微挑,一边端起小巧的茶盏饮茶,一边吐槽说,“不得不说,任拾比你还让人讨厌。你怎么会在这巷子里?”
他足以到任紫琳的车驾,是在他和蓝雪乘坐的、号称最后一班驶向城门口的公交车拐弯之前。大概正是因为是最后一班车了,这车赶的实在有些急。一路疾奔之下,车辆在拐弯处超越了任紫琳所在的马车。那会儿,也不知是弯道的原因,还是因为公交车的疾驰带起了一阵风,任紫琳车窗上的窗帘被吹了起来,露出了她的侧颜。不止是他,在窗帘重新落下的一刹那,蓝雪也似有所觉的向着马车看了一眼。不久后,任红彦派来寻找蓝雪的人就骑马赶了过来。
任紫琳也知道,罗鹄凤是想问,她今日在宁京里做什么。
“二殿下特意追来所为何事?”
见任紫琳不肯说,罗鹄凤长腿一伸,惬意的往车板上一靠,“有吃的吗?被你们家任拾给溜了一个下午,真是又累又饿。”
任紫琳笑着,屈指敲了两下车窗,“蓝雪向来顽皮,倒是二殿下,为何要配合她呢?”
罗鹄凤瞥她一眼,“我若是不配合,任拾能和我在闹市里真打起来吧?然后,再在你们宁国的流言里添一笔安国二公主当街殴打宁国十公主的故事?”
看来,罗鹄凤看透了任红彦的把戏。不过,即使看透了,又如何呢?宁国万众一心的局势已成。
“如果真是那样,可就不是流言了。蓝雪的确不是你的对手。”
罗鹄凤不客气的白了任紫琳一眼,“我怀疑任拾就是这么打算的。打她一顿不是不可以,但我不能让她如愿。”
说的好像蓝雪盼着被他打一顿似的。虽然,任紫琳相信,蓝雪绝对愿意成为这样的苦肉计的承受者,但若是能避免,谁又愿意挨打呢?
“她只是性情顽劣而已,二殿下言重了。”
“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