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胭视线再往下,他那双手脏得要死,黑灰血污混杂,皱巴巴硬邦邦,像财鱼壳。
“他妈妈车祸死了,他爸爸又不管他……”这句话一直在陈胭脑海中盘旋缠绕。
“烦死了!”陈胭翻了个白眼,说完转身,头也不回进了家门。
不过五分钟,陈胭又出了门,居高临下看着地上的谢凛:“起来,给你处理下伤口。”
谢凛不说话。
陈胭是个急性子,见他跟个木头一样弯腰下来拉他的手,却被谢凛躲开。
他抬头看陈胭,并朝她龇牙露凶。
他用他惯常的方式保护自己,以此驱赶着所有他觉得有危险的人。
但陈胭可不吃他这套,她一巴掌呼谢凛脑门上,并说:“你是狗呢?龇牙咧嘴的!”
这一巴掌把谢凛弄懵了,他没遇到过这种情况,更没遇到过陈胭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人,他睁大双眼盯着陈胭,非常错愕。
其实她的手很软,下手也很轻,谢凛并不感觉疼。
陈胭却不由分说将他从地上拉到亮处,借着楼道灯光,她这才看清了谢凛。
谢凛长得很好看,脸上的伤痕和脏污也挡不住他的精致秀气,尤其是那双桃花眼,眼尾上扬,泪痣明显,分外勾人心魄。
陈胭看着“啧啧”两声:“小屁孩……”
谢凛觉得这个词非常不怀好意,冷眼看她表达不爽,陈胭却适时捏住了他的下巴。
她捏着谢凛的下巴左看看又看看,说:“拎回家洗洗干净,应该还挺好看的。”
谢凛又懵住了。
仅仅几秒后,谢凛才想起可以反抗这回事来。
但他突然不想反抗了,他任由陈胭捏着他得下巴,头稍微低了一下,却被她低声呵斥:“别动。”
谢凛大气都不出了。
陈胭放开他,然后麻利地旋开了药膏盖。
药膏快用完了,她费力从尾挤到头,挤出些白色膏状物体,陈胭将之小心翼翼涂抹在谢凛脸上伤痕处。
旋即,伤处传来刺痛感,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但下一刻,陈胭伸手过来,小心翼翼抹匀他伤痕上的白色药膏。
她很认真,手指轻柔。
慢慢的,谢凛感受不到疼痛了,他只觉得脸上有些痒,耳朵根子也有些热。
涂完脸部,陈胭又瞥了一眼这小孩的手——
脏得要命,压根没法涂药。
“和我进来吧。”她说完转身往下走了两阶到自家门前,见谢凛还不动作,于是走来拉起他的手往家里走去。
穿过客厅到洗手台前,陈胭拧开水龙头,吩咐谢凛:“洗干净。”
他不动作,陈胭便拿起他的手放到水龙头下揉搓。
她心里不耐烦,但顾及着谢凛的伤口,动作还是很温柔的。
而谢凛则全程像做梦一样任她摆弄。
温热水流漫过手掌,让谢凛心里升起些异样的感觉。
洗净,陈胭才看清了他的手。
手指修长,初现骨节,手背青筋明显,似乎预示着这小孩将会是一个很有力气的男人。
然而,这双手却粗糙无比,暗痂交错,左手手肘上还有一条长达五厘米的伤口。
虽然早已结痂,但还是触目惊心。
“怎么搞的?”
谢凛收回手,不说话。
“问你话呢!真是个哑巴啊?”
谢凛这才开口,声音很小:“钉子刮的。”
“钉子?”陈胭吐槽,“心真大,你也不怕感染破伤风!”
谢凛垂眼。
涂完药,陈胭问:“下午给你的创可贴呢?”
谢凛手指动了动。
还没等他说话,陈胭便叹气道:“算了,重新给你拿吧。”
她动作麻利,很快拿来创可贴。
撕包装,拆粘条,替他粘好,然后拎着他的衣领走到门边打开房门。
“回家去吧。”她说。
谢凛脚步滞住,不知所措站着。
陈胭毫不迟疑,伸手将他推出门外,然后关门转身回房。
一气呵成。
门外的声控灯早已灭了,沉沉夜色中,谢凛愣愣地站在原地。
涂了药的伤口还有淡淡的刺痛之感,但谢凛却浑然不觉。
他将手伸进裤兜,手指轻轻摩挲。
里面躺着一包未拆封的,沾着他体温的创可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