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玉没有说话。
她明白,圣旨一下,便是一锤定音。
造化弄人。若那日没有登上堆秀山,若她留意了脚下,可世上没有若然,短短十余日,横亘在她眼前的路便截然不同了。
看着女儿忧愁的模样,英国公夫人何尝不心疼。
小女儿是娇养着长大的,有太后这位姨奶奶宠着,又得皇后看重,说句僭越的话,萧玉的待遇比起天之骄女也不遑多让。如今出了这档子事,嫁给靖王,已经是萧玉最好的选择。
“娘知道你能想明白,进屋吃些东西,晚些时候娘带你进宫给皇后娘娘请安。”英国公夫人拍了拍她的手,推门走出院子,候在外头的下人见状,忙唤“夫人”。
英国公夫人微微颔首,朝打头的问春、念夏两位大丫鬟道:“哭着呢,进去陪她说说话。”
“是,请夫人放心。”问春、念夏齐齐朝英国公夫人一拜,目送着她离去,待她走得远了,方快步走进院里,伺候着萧玉擦脸净手。
此刻的萧玉,脸上并没有刚才那般委屈、悲痛,只是整个人无精打采的,颓丧得紧。
“姑娘,夫人答应了吗?”念夏一面拧帕子,一面问。
“哼,”萧玉重重呼了一口气,因着哭过,脸颊和眼睛俱是红红的,“答应什么呀,我跟娘亲说我宁愿去死了,她都不曾松口。”
“姑娘要寻死,夫人都不心疼啊?”念夏奇道。
“你小声点,叫夫人知道你挑唆姑娘寻死觅活,有你受的!”问春恨铁不成钢拿手肘撞了念夏一下,“我都说了,圣旨哪有收回的道理,你还非撺掇姑娘去老爷夫人跟前演戏!”
念夏见萧玉默然啜茶,喃喃道:“总要试试嘛。”
“你还说?”
丫鬟拌起嘴,萧玉脑子更炸了,猛拍桌子:“别吵了。唉哟——”
她生得细皮嫩肉,猛拍在这石桌上,掌心立时拍麻了。
“姑娘没事吧?”念夏和问春不安地问。
“都少说两句。”
“奴婢给姑娘拿点冰块来敷。”问春低着头默默退下。
念夏性子活泼,自来什么话都不藏着掖着,看着萧玉愁眉苦脸的样子,想着木已成舟,劝慰道:“姑娘,其实嫁给靖王没有那么糟。”
萧玉不耐烦地看她一眼。
“说,有什么好处,说不出子丑寅卯,看我不收拾你。”
“靖王是姑娘的救命恩人嘛,要不是他,姑娘就……不是吗?”
救命恩人这一条,萧玉当然是认的,甚至对靖王无比感激。
她今年才满十八,并不想死。
可仅凭着救命恩人这一条,萧玉没法子心甘情愿地嫁给靖王。靖王不成才就罢了,外头还养着女人,将来王府里不知道要养多少妾室,难不成她后半辈子就跟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女人争风吃醋吗?想想真不如去死了。
问春拿绸缎裹着冰块替萧玉冷敷手掌。冰凉的感觉隔着绸缎传递到掌心,令萧玉焦灼的心情稍稍平复了些。
见萧玉的脸色比刚才还差,问春望向念夏,恼道:“又跟姑娘说什么了?”
“我没说什么啊,是姑娘问话,我在回呢!”念夏嘟囔道,说着说着,忽然想到什么,“姑娘,我知道靖王殿下哪点比肃王殿下强了?”
“哪点?”萧玉闻言,当真来了兴致。
“靖王殿下在外头有那么多相好的,他一定长得好看还会说话逗人开心。”
“闭嘴!没事干就扫院子去!”这回不等萧玉发话,问春直接将念夏从内室中推出去。
回过头,到萧玉身旁骂道:“这丫头不着四六地说些疯话,姑娘把她撵出去才好。”
萧玉撅起嘴,没有说话。
念夏满嘴歪理,胡打乱撞的,倒真说对了一点。
靖王人品、学识、武功、性情样样不好,唯独相貌堪称宫中翘楚。姑娘们私底下还议论过,靖王的生母兰妃只能算是中人之姿,靖王却出乎意料地生了一副好皮相。
单只是外貌上,靖王足以令小姑娘家芳心萌动。
见萧玉不言语,问春松口气,她真为念夏这性子捏了把汗。
问春道:“姑娘,夫人说要进宫拜见皇后娘娘,奴婢伺候姑娘进去梳妆吧。”
萧玉心有不甘,终归无计可施,起身进屋梳洗打扮。
她天生丽质,无需敷粉涂脂,描了一副端正的黛眉换身庄重衣裳便赶往正院。
英国公夫人见她乖乖出来,心知她没有大碍,当下松了口气,领着她登上马车往宫里去了。
国公府离皇宫不远,行了一炷香便至,通传过后,很快有黄门引他们往皇后宫中去了。
母女俩皆是宫中常客,一路穿过重楼画阁,目不斜视地行至坤宁宫前,静候皇后宣召。
刚站定,听着旁边宫人道:“请靖王殿下安。”
循声回头,便看见了靖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