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擦到那盏新点燃的蜡烛,看着幽幽的烛光,轻声说:
“虽然不太清楚,可直觉告诉我这里的每一个格子都有着非常有趣的故事,包括这家伞铺,都很有意思。”
布偶猫爪子按着一块小抹布,擦一下休息十分钟,听到温书清的自言自语咧了咧猫嘴,做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有时候它也觉得人类很有意思,明明都死了,对别人的事还那么感兴趣。
折阳去看了仍旧傻傻呆呆地消防员,他走到消防员面前坐下,也没说话。
白骨老老实实地站在折阳身后,缠在折阳小指上的黑雾像条灵活的小蛇,爬啊爬的,缠上了折阳整只手。
折阳看着发呆似的消防员,也跟着发起呆。
荆悬喜欢他吗?爱他吗?
折阳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
若是十八岁之前的折阳,还没有从荆悬的寝殿里搬出来的折阳,听到这种问题肯定会觉得搞笑,荆悬怎么会不喜欢他、不爱他呢?
荆悬从他五岁起就把他带在身边,将他照顾得无微不至,这样的荆悬怎么会不喜欢他、不爱他呢?
那时候的折阳很自信,他从小就觉得他和荆悬是肯定要在一起的,他以为荆悬也是这么想的。
他从来没有考虑过烈战国的国情与刑法,也从未将那些对同性之情的严苛律令当做是他们之间的阻碍,他的眼中、心中只有欢喜和爱,又怎么会想那么多?
就算想了又如何,他不怕,从来不怕。
可是后来荆悬开始疏远他,他以为荆悬怕了。
再后来,他觉得荆悬不是怕什么劳什子的刑法律令,荆悬是不喜欢他。
因为不喜欢他才会让他搬出寝殿,因为不喜欢他才会疏远他,因为不喜欢他才会许久都不愿意与他见面,因为不喜欢他才会……将他扔下独自赴战。
哪怕现在复活后的白骨对他百般依恋、万般保护,可他还是不愿意相信,或者说他不敢深究。
白骨的这幅占有姿态到底是因为他这个人,还是因为他身上的血肉?
他现在连心脏都没有,折阳要怎么相信他会喜欢一个人?
与其说是喜欢,更像是护食,护得不是他,是他的血肉。
折阳想着想着,慢慢趴在了桌子上,侧过头看站在身边的白骨。
他冲白骨勾了勾手指,白骨立刻弯腰凑过来,将自己光秃秃的骷髅头怼到了折阳面前,恨不得跟折阳紧紧贴着。
折阳指尖顶着白骨的脑门将他推远了一点,小声问:
“骨头架子,你喜欢我吗?”
他的声音很轻,轻到稍远一点就听不见。
白骨眼眶里的两点红光直勾勾地盯着折阳,保持着弯腰的姿势没有任何反应。
折阳心里说不上是什么心情,他早就料到了白骨不会有任何反应。
一直被忽略的乐安学着布偶猫平时的样子,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直到傻呆呆地消防员突然站起来走到她的面前,伸手在自己身上的所有口袋里不断翻找着。
消防员的动作太大,折阳已经坐直身体看了过去。
乐安求助地看向折阳,折阳将指尖比在唇中央,示意乐安稍安毋躁。
谁知白骨也学着折阳的动作,把自己的指尖点在了折阳的唇上。
温热的唇畔蓦地感受到一片冰凉,折阳下意识地舔了下唇角,碰到了白骨的指尖。
一直愣愣木木的白骨这回反应很快,指尖飞速勾了下折阳的舌尖,然后收回手,照旧一副骨架标本的德行站在折阳旁边。
折阳侧头狠狠瞪了白骨一眼,紧闭嘴用牙齿轻咬了下自己的舌尖才压下了心中莫名的燥。
消防员还在乱翻口袋,翻了一会儿双手捧着递到乐安面前,从来到伞铺后第一次开口说话。
“萱萱,给……给……”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双手往前递,乐安看了眼消防员捧起来的双手,那里面什么都没有。
折阳也看到了他空空如也的双手,对乐安点了点头。
乐安做出拿东西的动作,假装从消防员的手里拿走了什么。
消防员低头看着乐安,突然一连后退,神情慌张起来。
“不是,不是这样,不对,没有……怎么没有呢……”
说着消防员就转身往外跑,伞铺有阵法挡着,他跑不出去就一次次地撞到阵法弹回来,再撞上去。
折阳皱了皱眉,转身拿了一把油纸伞,挥手撤了阵法,看到消防员跑出去打算跟上。
他刚迈出伞铺,看到身后紧跟的白骨步伐一顿,只能停下,对乐安说道:
“乐安,你追上去,别追丢了,我很快赶上。”
乐安点点头,撑起油纸伞快步跟了上去。
折阳着急,上前主动拉住了荆悬的手,领着他进屋套衣服和头套。
他若是出去,荆悬肯定会跟着他往外跑,这要是让他这个样子出去不得吓死几个。
荆悬被折阳主动牵了手,要多乖有多乖,围绕在周身的黑雾欢快地荡漾,顺着折阳的手腕爬上去,把折阳全身都缠住了。
这次他学乖了,没有整个笼罩住折阳,而是将黑雾变成几缕,把折阳缠了个五花大绑。
折阳着急去追消防员,没工夫搭理他,也就没管。
黑雾更加得寸进尺,从折阳后背绕到前面,把自己搓成三指宽的一缕,冲着折阳的唇就吧唧亲了上去。
折阳感到嘴唇一凉,给荆悬系扣子的手一顿,张嘴就把贴着他嘴唇的黑雾给咬断了,吞进嘴里一部分。
荆悬浑身一僵,似乎没想到折阳会这么做。
折阳含着一口黑雾,口中冰冰凉凉的。
他给荆悬系好扣子戴上头套,闭着嘴冲荆悬森然一笑,将口中的黑雾冲着荆悬吹了出来。
被吹出来的黑雾不知是吓傻了还是太兴奋,立刻炸成一个刺猬球,猛地冲刺回荆悬身上消失了。
折阳吹完黑雾扯过荆悬的手往外走,荆悬下意识地跑动跟上,只是跑动间觉得两条腿中间空空荡荡的那个地方有点疼。
明明那里什么都没有。
折阳边跑边皱眉,抿了抿唇,觉得口中还留下一丝冰凉。
他怎么总觉得哪里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