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鱼飞快地长大了,她现在可以用蓝色鱼尾绕住安曼的胳膊一周还有余了。 最早的时候,她可以用安曼的胳膊当做滑梯。她先游到他的肩膀上,再顺着他的胳膊滑下来。 “哈哈,真好玩儿!”她欢快的笑声回荡在空旷寂寞的神庙里,让冷寂了五十余年的神庙,瞬间热闹了起来。 安曼的银发如浪花般漂浮着,他的银眸若高山之雪,温柔、忠诚地注视着她,他的臂弯如船,如港,如家,一如既往地温暖地护卫着她。 他就像一座不动的神祇,坚定而又温柔,冰冷却又沉默。 有小海神的地方,就有安曼。自从知道了小人鱼的梦,他就很少合眼休息,一直在海芙的周围保护她。 现在嘛,小海神比安曼的胳膊还要长了。 安曼决定带着她去远的地方狩猎。 海洋深处并不平坦,也有平原、深谷和高山。这一次,他们要去亚里亚深谷。 在海洋的最深处,没有温暖的阳光,只有一片漆黑和冰冷的海水,还有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激流。那些激流不知何时就会形成莫名的漩涡,将鱼的身体瞬间搅成碎片。 这里的鱼都很大,全都长得怪模怪样。因为它们从生到死都活在漆黑的海底,所以,它们的视力几乎都退化了。单凭感觉,它们就可以判断出那些激流,从而避开漩涡。美味的泰塔鱼,就生活在这里。 它们习惯了海底的水压,几乎从不会去海洋的表面,如果上浮导致水压减小,它们会不适应,身体会瞬间像气球一样爆开。当然了,生活在海洋表面的鱼类,也从不会游到海洋的深处去,那样的话,它们的身体会被压瘪,瞬间死去。 作为海洋里的王者——人鱼,却不在此列。 小人鱼谨慎地跟随安曼游着,灵活地避开激流的漩涡。 “安曼,为什么深海里的鱼类都长得很难看?”她好奇地问道。 安曼摇了摇头。 “我知道,”小人鱼欢快的声音说道:“因为这里太黑了,谁也看不见谁,那就随便长长喽!” 安曼翘了翘嘴角。 他忽然停了下来,小人鱼也随之停下,然后,他们看到了一场激烈的战斗。 先是有一片大大的阴影,从他们的头上掠过。有一缕血腥味。几头虎鲨随之而来,接着,是海水的翻卷,撕咬,血气瞬间弥漫开来,引来更多的捕猎者。最后,海水安静下来,一群色彩鲜艳的活泼的小鱼,来吃食物的残渣——它们是战场的清扫者。 有几只漂亮的小鱼游走时,经过一片飘荡的水藻,它们被黏在了那里,然后,一条像水藻的触手,将它们圈进了一张黑漆漆的嘴里。 “在海洋里一定要谨慎,不要轻易地受伤。”安曼告诫她说。 “要是受伤了怎么办?”小人鱼问道。 “用药草把伤口堵住,或者用水泡裹住全身,迅速地游回安全的驻地。”安曼回答道。 安曼还交给她怎么辨别每一股激流,怎么避开激烈的漩涡,哪里是钓鱼礁的陷阱,哪一种鱼类有毒,怎么狩猎大型猎物,以及,猎物的哪一部分最好吃。 他们避开漩涡,找了一块隐蔽的石头,安静地等在那里。他们不动不说话,耐心地等着,他们大概等了半个白天。 忽然,一条银白色的鱼像流星一样一闪而过,与此同时,安曼比流星还快地游了过去。 片刻后,安曼回来了,他手里拿着一块撕裂下来的银白色的鱼肉。 “鱼腹部是它最嫩的肉了,我们的育儿食谱上,尊贵的小人鱼,只吃这一块,其他的部分太粗糙了,难以下嘴。”他说,随即将鱼肉喂给她吃。 小人鱼崇拜地看着他。 “什么时候,你能捕猎到一只泰塔鱼,那时候,你就能单独出行了。”安曼继续说道。 小人鱼顿时斗志昂扬。 这一次打猎,一共持续了十天,直到小人鱼学会在深海里潜伏,独自感应激流,灵活地避开突然形成的漩涡,又捉住了一条游速中等的剑鱼为止。 他们一起游回家,游到水势缓慢的平原上时,他们遇见了在珊瑚丛后面休息的同类——另一条人鱼。 “喂,安曼,等等我。”那条人鱼大叫着,追了上来。 “泰笛。”安曼礼貌地向他打招呼。 “这是你收养的小人鱼啊,尾巴是海蓝色的,真可爱!”他眼睛冒星星地盯着她说。 “她有时候尾巴是青色的,有时候尾巴是红色。”安曼故意说道。 “哎呀,鱼尾颜色有什么关系,重要的是,我喜欢你收养的小人鱼。对了,最近海水比以前干净了,你有没有察觉?就连黑漆漆泛着毒气的恶魔深渊,都缩小了范围。”泰笛说道。 “这是因为海神出生了啊,她只要在海洋里生活,她就会慢慢地净化海水。”安曼说道。 “你是说——你收养的小人鱼是新一代海神?哈哈哈,我听别人说过这个笑话。若是你再去王宫像这么说一次,你就会被驱赶走啦!”泰笛笑道。 “海水变差了,人鱼们的能力也越来越弱了。仔细感受一下,你喜不喜欢她?”安曼一脸的严肃,说道。 泰笛见他认真起来,就闭上眼,感受了一下,他睁开眼睛的时候,脸上顿时郑重起来。 他点了点头,说道: “喜欢。一看见她,我的心就一直在狂热地跳动,她在召唤我,我想要一直待在她的身边。” “她就是海神。” 泰笛瞬间恭敬起来,向着小人鱼施礼道: “拜见海神大人。” 小人鱼不知所措地看着安曼。 安曼说: “你可以叫他起身,如果你喜欢他,可以送给他一个礼物。如果觉得他合格,可以收他做骑士,守护在你身边。” “那你呢?”小人鱼抓住他一根手指,可怜巴巴地问。她担心下一刻就会遭到抛弃。 安曼知道,她自从做过那个恶梦,就一直没有安全感。于是,他叹了一口气,说: “我是你的实习祭司,我会一直留在你身边。” 小人鱼放下心来。她身边不需要别的人鱼,只有安曼一条人鱼就够了。她伸出手,泰笛就势起身,嬉皮笑脸地游在她身边,说道: “陛下,海神大人,请收我做骑士。我平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做海神大人的骑士,我可是您的忠实信徒。” 小人鱼噘着嘴说道: “我不愿意有人跟着我,除非他是最强大的人鱼。” 泰笛笑道: “那就请您赐给我一件您的物品吧,我一定会成为这个海洋里最强大的人鱼,然后来到你身边。” 小人鱼摸了摸自己脖颈上的项链。她不记得为什么一直戴着它了,她只记得,永远不能把它丢失。 刚打猎回来,她身上实在没有别的物品。于是,她从项链上拆下了一颗珍珠,交给他说: “千万不要丢了,以后见到我,就还给我,我再给你换一样东西。” “谢谢海神大人。”他如获至宝,将珍珠穿上鱼筋绳子,戴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然后,他就游去了别处。因为他要去历险。他立誓要打败所有的强敌,强大起来,最后回到海神身边,做她最忠诚的骑士。 海洋里的变化,陆地上的兽人们也注意到了。他们隐约知道,海洋里出现了一件至宝,能够净化水质。有着水属性的强者,纷纷来海底冒险,四处打探消息。 很快,他们发现了最纯净的水域,就是海王所在的海神城。然后,他们听说了那个“神庙里有个新生海神”的笑话。 现在,大陆上的危机是与日俱增的,海洋净化的速度太慢,还没有波及到陆地。 他们被逼急了,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兽人们渐渐地结了盟。他们打探到安曼是一条谨慎的强大的人鱼,还是个法术不明的实习祭司,于是,他们重金收买了一条人鱼,把安曼调开。 “安曼,我阿姆病了,你能不能去给她看看?”一条青色鱼尾鳞片稀少的人鱼,在神庙外叫道。 “海神大人,我去去就回。”安曼说道。 “唔。”小人鱼正在看贝壳书,含糊地答应了一声,冲他挥了挥手。 他们不知道,这一次告别,就是三年。 安曼他不会用法术,但是他会各种稀奇古怪的草药药方,所以,这附近的人鱼生病了,总会来找他。 他跟着这条青尾人鱼向外面游去,他跟着游了很久,都没有游到地方。最后,他发现那条人鱼在带着他兜圈子。他气得一把掐住他的喉咙,逼问出了真相。他将昏迷半死的叛徒丢在路上,着急地向神庙游去,他的不详预感越来越重。 突然,他的心一悸。 当他游回神庙时,神庙四周的保护水藻已经全被撕碎了,神庙里空空荡荡的,物品上血迹斑斑,却并没有一个人或人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