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承见皇帝陛下不说话,也不敢放人,将方之颐的嘴巴堵住,整个人捆在绳索里,就准备领命压下去。 阮元看着他的动作,更着急了,仗着景梓不敢用力抓他,使劲的挣脱开景梓的手,往方之颐跑去,整个人拦在了苏承面前,她刚从温泉起来,身上只松松垮垮的披着一件外袍,头发还在滴水。 “哥哥,你不能这么对我的朋友!” “温平,回来。”景梓唤的是阮元的称号,他脸色已经是一片冰冷,足以见此时的怒火多盛,他看见阮元跑过去的时候,觉得自己的头脑中一片空白,他不能想象,居然有一天,他的小心肝小公主会因为另外一个男人而坚决的违抗他的命令。 苏承只觉得今日之事怕是不好收场,他是皇帝陛下的暗卫,太清楚温平公主在皇帝心中的地位,温平公主拦在他的面前,他并不敢强硬的推开,只好停下了脚步,将方之颐押解在原地不动。 阮元知道哥哥很生气,听见哥哥叫她温平的时候,她只觉得微微地颤抖了一下,可是很快,这种感觉就被愤怒替代了,她不能理解,她已经告诉哥哥了这是她的朋友,不是坏人,为什么哥哥还要把人压下去,所以她固执的一动不动,让人拦在苏承的面前。 “温平,我说最后一次,回来。”景梓看向她,低低地说。 苏承能够听出他极力克制的努力,知道皇帝陛下真的生气了,也不敢再磨蹭,眼神示意温平公主快些让开。 阮元却不听,仍然抬着头,固执的看着皇帝陛下。 屏风旁还亮着蜡烛,亮光还是那样的温柔,明明灭灭的映照着周围的样子,却再也没有了刚刚温柔缱绻的氛围。 景梓气极,冷冰冰地开口:“苏承,磨蹭什么,带下去,谁敢拦,一起给我押下去。” “陛下。”苏承吃惊,一下子抬头看着皇帝陛下,“可是公主殿下.....” “哥哥!”阮元显然也没有想到哥哥会说出这样的话,整个人也都惊呆了,长大了眼睛看着景梓,含着晶莹的泪珠。 景梓却狠心地没有搭理,转身,大步的离开了此处。不知道为何,在烛光照耀下的身影,坐拥天下的皇帝陛下此刻,竟然有些说不出的沧桑和无奈。 阮元看着哥哥的背影,只觉得鼻子一酸,就想要哭出来,可是她深深吸了口气,忍住了自己想要哭出来的感觉,她根本没有想到哥哥会将她丢在这里转身就走,可是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哥哥一定不肯答应她,这明明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苏承却觉得头疼,谁不知道温平公主是陛下的心头肉,谁敢将她押金暗卫大牢,于是他只好恭顺的问阮元:“公主殿下还是回去吧,臣要将此等刺客关押下去,不好冲撞了公主。” “我不会让的,你将我一起押下去吧。”阮元有些赌气,坚决要求将她一起关押,她就是不肯相信,景梓转身就真的不管她了,她觉得很委屈,从来没有的委屈,“你不放了她,就不要想让我离开。” 苏承不敢违抗皇帝陛下的命令,低低道了一声得罪了,客客气气的将阮元一起押了下去。 暗卫大牢就在京郊,离崇安寺并不远,况且暗卫都是习武之人,用轻功将他们二人带去也不过是一炷香的时间,苏承将方之颐关押在牢房的最深处,却不敢怠慢温平公主,只将她安排在最干净舒适的一间牢房之中,虽说是最感觉舒适,却也不过是多了些稻草,有个可以坐的地方。 阮元也不挑剔,也不说话,乖乖地走到稻草前面坐下,将头整个埋在衣裙里,她只穿着一件外衫,虽捂的严严实实,却也只是薄薄的一件,渐渐地刚刚泡完温泉的热量都消散了,不足以抵御牢房里的温度,她又将整个人缩的更紧了一些,将手臂紧紧地抱着两只腿,终于忍不住,呜咽着哭出了声。 哥哥不要她了,因为这一点点事情,就生气了,要将她一个人关到这样的地方。 阮元并不懂,她以为她伤心的是哥哥不肯放过方之颐,却不明白,让她那么难过的是从小对她千依百顺的哥哥,却忽然怎么也不肯答应她的要求了。她还太小,怎么也不懂自己的心。 景梓对着苏承说狠话,转身就走的时候,压根没有想到,阮元真的宁愿被关进暗卫的大牢也要救那个男人。 听见苏承的回禀,景梓朝他挥挥手,让他退下,也没有任何吩咐,他轻轻地揉了揉眉心,伸手端着茶盏,看似漫不经心,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此时到底克制住了怎么样汹涌的情绪。他只觉得崇安寺这件简陋的禅房里,到处都是阮元的样子,好像她仍然坐在贵妃榻上,娇娇弱弱的叫哥哥。 苏承在的时候陈九就一直侯在一旁,自然听见他们之间所有的对话,太监总管立刻就想明白了为什么公主殿下没有回来,他偷偷摸摸的瞄了一样皇帝陛下,只觉得陛下脸色沉的可怕,陈九哆嗦了一下,又老老实实的低下了头。 皇帝陛下忽然将茶盏摔在了地上,站起身来,就往外走去。 陈九惊呆了,急急忙忙的跟上去,看皇帝陛下往马厩走去,以为他要去接小公主,禀报说:“公主殿下.....” 谁知道刚说完这几个字,就被景梓冷冰冰的瞟了一眼。 陈九一下子跪在了地上:“奴才有罪,请陛下责罚。” 景梓看也没看他,牵出一片黑色的骏马,利落的翻身上去,吩咐了一句:“你收拾安排一下,立刻回宫,朕先走一步,其余事情你看着办。” “诺。”陈九跪着,垂首听令,只听见马蹄声渐渐远去,他松了一口气,整个人就软瘫在了地上,一旁的小太监赶紧过来扶他,低声叫着公公,陈九摆摆手就颤颤巍巍的站起来,他抹了抹额头的虚汗,只觉得公主殿下不在,皇上的性格简直阴晴不定,吓人极了。 这么想着,却只见刚刚策马离去的皇帝陛下,又回来了,他坐在马上,单手握着缰绳,如果不是面色过于冷峻,实在是英姿勃发,丰神俊朗。 刚刚被扶起的陈九,马上又和一旁的小太监一起跪了下去。 景梓一直没有说话,握着缰绳,立在那里,忽而开口:“明日一早,命慧安进宫。” 陈九答是,只见陛下吩咐完也没有要走的意思,也不敢多动,只隐隐约约觉得,大概皇帝陛下是不会专程回来吩咐这样一件事情的。 果不其然,景梓顿了许久,才开口:“陈九,你亲自去暗卫大牢一趟,协助苏承审理案犯,记住,是亲自。” 话毕,才又离去。 一旁的小太监深深地吸了口气,只觉得刚才吓得都要不行,扶着陈九,又有些不解:“总管,你说陛下是什么意思?为何要让你去帮苏大人审理案犯?” 陈九瞟了他一眼,呵呵的笑了笑,甩了甩手上的拂尘:“你要学的还太多了。”说完也不敢耽搁,就要去归置东西,往暗卫大牢去。 什么审理案犯,从来没有见过内监帮暗卫审理案犯的,还不是皇帝陛下心疼公主,一定要让他去看看公主如何了,若是有不舒适的地方赶快添置舒适,若是能将温平公主直接接回皇宫,那绝对是极好的。 在大牢中的阮元却不知道景梓的心思,只抱着自己做在稻草上默默地流眼泪,她身上仍然只披着一件外袍,头发还在微微地滴水,虽然苏承并不敢怠慢她,但是毕竟是暗卫大牢,与她从小长大的富贵锦绣堆是完全不一样的景象,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幻觉,她甚至能听见鞭子打在犯人皮肤上的声音,还有撕心裂肺的尖叫声,她是害怕的,害怕的自己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脸色也有些不自然的红晕。 太监总管陈九赶来的时候就看见这样的一副情景,他只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他冷冷的瞥了一眼苏承,说好的好好照顾着呢?说好的不敢得罪呢?若是,若是让陛下看见了这一幕,看你怎么解释。 苏承抓了抓脑袋,他是命人好好照顾温平公主了,可是这毕竟是大牢,难道他还能把马上把它变成公主闺房不成吗? “还不快开门。”陈九急的不行,门一开,立刻就命一旁跟着的小丫鬟将披风给公主披上,阮元也没有拒绝,她紧紧地将自己缩在披风了,看了一眼陈九,原本惊喜的眼神看见只有他,并没有哥哥之后,就再度埋了下去。 陈九陪着笑:“公主别生气了,陛下方才有急事回宫了呢,命奴才亲自来接您回去,你看,这里这么脏,也不是您该待的地方是不是。” 阮元哭的湿润润的眼睛通红的看着陈九,原本就生气的人,因为景梓不肯来哄她更气愤了,她抓住方才婢女披上的披风,细细的说:“哥哥要放人了吗?” 陈九压根不敢做陛下的主,也不敢回小公主的话,阮元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了,于是她又重新闭上了嘴,任凭陈九怎么说,她也不肯再度搭话。 陈九没法子,小公主的性子被陛下养的娇气,一时半会儿怕是根本不会消气,从来只有皇帝陛下示弱的,没见过小公主主动道歉的。他只好指挥带来的婢女,小心翼翼的布置着这件牢房。 “将地毯给我铺上,还有这些被褥,全部给我弄好,火炉呢?这会儿虽然是春日了,可是牢里还是阴沉的很,还是给我将炉子升起来为好。” 阮元也不管陈九怎么折腾,她就坐在原处,怎么也不动。 陈九终于命人收拾好了屋子,才又对着阮元:“公主,今晚你就委屈一下,奴才还得回宫去复命,留了两个丫鬟在此处给你守夜。” 看阮元不理她,又叹了叹气,终究还是行李告退了。 陈九走了,阮元终于抬头看了看跪在她面前的两个婢女,只觉得头越来越沉,根本没什么力气:“你们出去,别烦我。” 这两个婢女是陈九临时拉来的丫鬟,根本不曾服侍过公主殿下,只听说过温平公主被陛下宠的没边,脾气娇气的不行,早就害怕的不得了,此时得了令,反而松了一口气,乖乖地站到了大牢门口守着。 虽然大牢中早就被陈九收拾的什么都有,可是阮元一点都没有力气动,可能她也知道,哥哥终究会心软,她就是仗着哥哥宠她。想着哥哥,她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流了下来,将自己蜷缩的更紧一些,闭着眼睛,想要忍住眼泪。 她却觉得自己越来越冷,越来越没有力气,头疼的也要炸开了,她想伸手揉一揉,却只觉得一阵眩晕,还没来得及呼救,眼前一黑,整个人就倒了下去,陷入了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