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仓促离开飞宁殿后不久,梁王便率领大军破了宫门,意图在让他死在燕王宫内,以此把一切都推给燕国。
牧轻鸿推开门的时候,几乎是不敢置信的。
他设想过很多次这样的场面,举着玉佩的人面容可能有很多,朝堂里的文官佞臣狡猾的吊梢眉、军中不满他已久的下属的鹰钩鼻、还有那个野心大却蠢的三皇子的浑浊的眼。
——但他没想到,那个人居然是他从小立誓忠诚的梁王。
那个宽额大脸,面容和蔼的梁王。
他更没有想到的是,在梁王的面容下,还藏着另一张精致美丽的脸庞,燕宁。
后来,他对燕宁彻底失望后,开始寻找能证明他的猜想的线索。
他失败了。
一切都太干净了,以至于到了一种诡异的地步,所有的知情者不是死了便是失踪,唯一能查到踪迹的是燕宁身边的几位侍女与乳娘,但她们都被燕宁严格地限制在王宫中,燕王宫也被燕宁治理得如同铁桶一般。
上辈子的事……肯定不会像是他想得那么简单。
但是哪怕真的有什么内幕,也随着上辈子燕宁和牧轻鸿的逝去,彻底埋葬在那个微凉的夜晚,随风而逝了。
他无法询问,更无法求证。它注定成为解不开的谜团,将要缠绕他一生的隐疾。
……
而另一处,在燕国地牢中,燕宁并没有听到外面淅沥的雨声,也不知道牧轻鸿心中的思绪,她只是突然觉得,这个夜晚过于寒冷了一些。
燕国的地牢设在地底,要接连穿过数十道阶梯,才能抵达这个阴暗潮湿的囚牢。
燕国灭国后,燕国的地牢也被梁国接手,之前被关押在这里的犯人,全部被牧轻鸿处理掉了。
认真算起来,这该是这座地牢易主之后,第一次接纳新的犯人——一位梁国君王,一位大燕长公主。
燕宁被押着,关在了地牢最深处。
而梁王就在她旁边的囚室,与她仅仅只隔了一道玄铁做的围栏。
虽然两座囚室紧紧相邻,但两人之间的境况却是天差地别。
燕宁那边,虽然也是用茅草乱糟糟地铺了一地,洗漱、沐浴间虽然简陋无比,但却是应有尽有,靠窗的地方有一处卧榻,上面放着崭新的锦被,甚至在床尾还有可供换洗的衣裳。
反观梁王的囚室,却只是一片铺满了茅草的空地,别说洗浴间,就连食饭用具,都是固定在地面的凹槽,可想而知,若是到了用饭的时候,只能趴在地上,如畜生一样喝水吃饭。
果然,梁王看到这样的囚室,也是勃然大怒,将囚室里的茅草弄得哗啦啦地响,胸膛剧烈地起伏,显然气得不轻。
“我可是梁王!”他疯了一般用脚踢着铁门,怒吼道:“我可是梁王!!你们这些卑贱的奴仆,竟然敢如此轻慢于我?!”
燕宁坐在自己那简陋的小床上,冷眼看着他。
梁王的怒吼响彻了这座空旷的牢房,哪怕守卫们是个聋子,也该注意到震颤的铁栏了。
但没有见到有侍卫出来,更没有人回答他,甚至没有人肯施舍他一个眼神。
过了一会儿,梁王也明白了侍卫们不会回应他,于是他换了一种方法,双手双脚扒在铁门上,大喊:“我要见牧轻鸿!你们,让牧轻鸿滚过来见我!!”
这一次,侍卫们终于有了回应:
他们拖着一个人,扔进了梁王的牢房里。
燕宁定睛一看,那人身着明黄色的宫装,一身暴发户般的金银首饰,虽披头散发,但从缝隙间还是依稀看得清她横蛮跋扈的脸——不是燕孔又是谁?
而梁王一见燕孔,登时勃然大怒,竟想也不想,直接便是一巴掌,狠狠扇在燕孔脸上!
“啊——!”
燕孔捂着脸倒在地上,尖叫一声,然后连忙抓住梁王的脚,哭叫道:“大王,发生了什么,发生了什么啊——”
燕王当即就是一脚踹在燕孔胸口,跳脚怒道:“你竟还有脸问发生了什么?!你看你找得那好姐姐!!!”
燕孔怯怯地抬头,看向燕宁。落到如此境地,她全然没了往日里娇纵的影子,如同当初燕国国破时,和其他几位公主妃子被关在冷宫时一样,只晓得哭。
她只看了燕宁一眼,便被燕宁冷冰冰的眼神吓的转过头去,抱着梁王的脚哭个不停。
“看来你还是没什么进步啊。”燕宁冷冷道,“不晓得为自己谋划,目光短浅便罢了。若你真能攀上一个位高权重的男人,那也算你相看人的本事不错。”
“可你现在看看,你攀附的梁王又是一个什么货色?”
梁王冷哼一声,不屑道:“嘴上说得好听,纵使我无能,你又好到哪里去?还不是被牧轻鸿给耍了!如今我们一样,都是阶下囚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