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事,可能是前些日子有些损耗。”宁清绥轻描淡写地道。
他暗暗地朝着气海中探去,两枚命盘碎片盘旋在其中,光芒微弱,但周身都是包裹着它们的灵力,那是宁清绥被散去的两成修为。
他还未曾调息好,就听见了灵魂深处,那悠悠朝他开口的声音:“宁清绥,四百多年了,你终是要遭报应了吗?”
宁清绥的心里头狠狠地抽疼了一下,但他的神识入了气海,却没有看见任何人。
“鹤秋,四百多年前的事,都是我一人所为,你为何非要连累他?你要报仇,你来寻我便是,恩恩怨怨是非曲直,都已经是陈年旧事了,他欠你的都已经还清楚了。”
半响也无人回他,在寂静的空气之中,忽而听到一声冷笑。
“还清楚?宁清绥,你说还清楚就还清楚了?他也真是命大,竟能用这种方式来活着,你也是真不要命,你以为他知道了你拿仙体为他载命盘,会感激你吗?”
“他不会感激你的,宁清绥。”鹤秋的残魄摇身一变,一位翩翩少年郎出现在了宁清绥的跟前,他眉间有一簇梨花图纹,一颦一笑竟比女仙还要好看:“他若你感激你,为何五百年前所有人都记得他唯独不记得你?”
宁清绥往后退了一步,神色并未有任何的起伏:“你到底想说什么?子默的记忆出现了偏差和错乱,是不是你做的?”
“是我又如何,他反正也不会记得,我赌上了魂飞魄散的代价,不就是要取代你吗?取代六合八荒唯一的你!”鹤秋的神色略微有些狰狞,但也不难看见他泛红的眼眶。
取代我?宁清绥偏了偏脑袋:“为什么要取代我,我只是个仙君罢了,以你的身份,你能过的日子,比我恣意快活多了。几百年如一日地活在仇恨之中,你当真不累吗?”
问完这一句,鹤秋便是笑了笑,少年郎又飞快地消散在了他眼前,他的残魄即使是在他的识海之中,也支撑不了多久,只是鹤秋的那种悲痛欲绝的心伤,竟惹得他也有些莫名生出的难过。
他的情绪,竟然都已经能影响到他了。
宁清绥蹙着眉头,总感觉有些不妙,鹤秋分明是在警告他,剩下的三枚碎片,他若是执意要替荣明卿拿,那便是要赔上他的性命。
宁清绥猛地睁眼,脸色有些苍白,咳出一口淤血来。
“小师叔?!”荣明卿大惊,方才叫了他好一会儿,他都没有反应,如今一睁眼,这是怎么了?
他还在手忙脚乱地掏手帕,宁清绥已然拿了一张手帕擦拭干净了,随意地扔在了一旁,眼神有些冷漠和疏离。
“荣子默,我有事要问你,你最好老实回答我。”
贺子月默默地退后了一步,这个时候他还是不要插嘴的好,他坐到了对角的角落里去,默默地盯着两人。
宁清绥正经的时候,还是让人很有压迫感的,不过荣明卿也不知道他又做错了什么,有些心虚地抬头:“小师叔你问吧,我……我若是知道,我肯定告诉你!”
“好。”宁清绥把那股难受的劲头都给压了下去,淡然地问他:“引魂术,究竟是谁教你的?”
完了,小师叔是不是要算总账?引魂术的事,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忽然又被提了出来,他整颗心都悬了起来。
“倒也不是旁人教我的,是我在一个古法秘籍之上看见的。”荣明卿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宁清绥接着问:“那秘籍在何处?”
荣明卿这一时之间,也记不得秘籍在何处了,他挠了挠后脑勺:“我只记得,当初我在清月派的藏书阁里整理书籍,那本书籍就在一侧放着,还有个声音一直在我耳旁回荡……”
荣明卿简单的都跟宁清绥说了一遍,他倒是也没有骗宁清绥,当初那声音还不断地在他耳旁回荡,若是想要鹤秋活过来,必须要把宁清绥关到黑渊,若是宁清绥如此强盛,他根本就没有机会施展引魂术。
宁清绥听着,倒是也没有生气,只是他猜测,那声音应当就是鹤秋了,以他的身份,改变一个声音又有什么难事?
荣明卿以为宁清绥又开始翻旧账了,低着头就开始认错:“当初是我做法欠妥,没有考虑小师叔,都是我的错,小师叔,你要是还窝火,那你便打我吧。”
“打你?”宁清绥反问,他怎么可能舍得:“不必了,等回了清月派,你把那秘籍找给我。”
“就如此?”荣明卿有些不敢置信,小师叔的脾气怎么变好了?
宁清绥也只是点了点头:“解铃还须系铃人,也许引魂术的秘籍之上,会有驱逐之法。”
既然鹤秋不愿自行离去,而引魂术如此邪门的术法,也必不可能是凡间所有,那秘籍的末尾必定还有解除的办法,那他便主动地下这个逐客令!
说到这儿,荣明卿又有些为难了,他如今倒是不如以前那么憎恶宁清绥了,但……此时把鹤秋的残魄再引出来,又上哪儿再给他找一具度体?
“不妥。”荣明卿忽然站起身来,背朝着宁清绥:“小师叔,我知道这件事对你来说不公平,但有些事本就没有公平可言。”
对于荣明卿某些方面的死脑筋,宁清绥是真的有些着急,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得,恨不得现在就把他脑子打开来看看,里面都装的什么东西。
“荣子默,无关公平,你要知道,我不会害你,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宁清绥气得够呛,凡间的他,何时能开窍的话,他真是要给荣明卿放十里的鞭炮来庆贺一下。
“为我好?”荣明卿听着这三个字,也是有些不服气:“什么为我好?你若是真的想为我好,在把我捡回清月派之前,就不该杀了我的家人,你就不该把我带到清月派来,又仙资又如何,我就一定要成为修习之人吗?你若是这么担心我和鹤秋好上,那你当初就不该让我遇上他啊,啊?”
不该让你遇上他……宁清绥抿了抿唇,最终还是没把心底里的话说出口。
就算他不让,可鹤秋还是会想方设法地让他遇上的,如今他的记忆都被鹤秋给篡改了,他就算是如何说,也不起作用。
看着宁清绥没话说了,荣明卿也不由得笑了笑:“是啊,口口声声说是为我好,你还当真是个尽职尽责的师叔,你那么尽职尽责,怎么不对我言传身教?要不你多教教我,怎么是为我好?”
荣明卿刚握住宁清绥的手腕,宁清绥那双眸子便死死地盯着他:“荣子默,你若是真不愿多听我几句,你早迟有一日会后悔的。”
“我后悔?”荣明卿摇头:“我不会后悔的。倒是你宁清绥,你不是说你喜欢我吗,那倒是让我看看,你有多喜欢我?”
荣明卿看着眼前的人,他捏着他手腕的那处,已然有些微红了,但宁清绥却没有半分退缩的意思,只是他的脸色已经红到耳朵了,荣明卿脑子里有些乱,微微地倾身,靠着他越来越近,连他的鼻息都能感受到。
“咳……”蹲在墙角的贺子月忽然呛到,咳嗽了好几声,他为什么要在蹲凡间大狱的时候,撞破大师兄和小师叔的秘密……
他们会不会杀人灭口?
荣明卿和宁清绥几乎是同时往那处看去,贺子月默默地站了起来,有些胆怯地笑笑:“是我太亮了吗?”
遂后,也不等两人回答,一个术法念完,整个人隐在空气之中,又默默地缩回了墙角。
荣明卿咬了咬牙,把宁清绥的手腕给松开,将人推在了那小床上,脱下自己的外衣,盖在了他身上:“算了,这件事就先点到为止,你先休息会儿吧。”
宁清绥心中暗骂着荣明卿不开窍,就算秘籍不告知他在何处,他也会自己想办法的,随即熟练地一脚踹在他腰上:“荣子默,出去之前,离我五尺远!”
大狱还算是宽敞,目测应当有个五六十尺,五尺远并不难。
荣明卿深吸了口气,把火气全都给压了下去,认命地坐到了贺子月的身旁去,嘀嘀咕咕道:“你可以出来了。”
贺子月把隐身术法给解除,满脸都是不可思议,一手挡在跟前,凑到了荣明卿的耳侧去,小声问道:“原来你和小师叔,早就暗通款曲!那你说说,之前你故意装出那么讨厌他的样子,是不是欲擒故纵?”
“我欲擒你个头!”荣明卿伸手轻敲了一下贺子月的脑门:“你真是烦死了,一天到晚说这些没用的,不如想想怎么给师父发个信号。”
这帮凡人当真是麻烦,动不得也多说不得。
荣明卿的视线停留在对面石床上,不得不说,小师叔的身材当真是好,平日里习武的时候肯定也不少,宽肩窄腰,一头青丝虽是随意地束着,但也丝毫没有女气的意思。
真好看啊……
贺子月只是转身把佩剑给摘了,回过头来脸上都是惊愕之色,连忙地递了一张手帕过去:“大师兄,你火气有点旺,都流鼻血了,你赶紧擦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