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远阴沉着脸,蹙眉问:“你能说什么实话?”
周胜男精致的妆容下,是万年不变的没有温度的笑容:“他知道你有一个亲弟弟吗?”
尤远抿着薄唇,下巴崩的紧紧的。
“看来是没说,那就好办了。”周胜男勾起唇角,手放在门把上,“你不听我的话,我只能去找盛夏,跟他说清楚尤康是谁,你之所以对盛夏另眼相看,完全是因为他和尤康一样,听不见也讲不了话,愿意叫你一声哥,这中间所有的感情都是为了祭奠你弟弟,为了跟你亲妈怄气,可能也为了他对你——”
尤远吼出声:“闭嘴!”
周胜男推开门,轻描淡写地说:“盛夏像个懂事的孩子,你何苦把他当成工具报复我呢?我也是心疼他。”
“砰——”
门关上,哒哒哒的高跟鞋声渐渐远了,宿舍里传来了杯子碎掉的声音,盛夏抖了一下,回过神手被烫得通红,他用腿夹着粥,捏着自己的耳垂降温,手疼,心里被扎了一下,更疼。
他来得不巧,正要插钥匙的时候,听见了门内的对话,他生怕推开门让自己陷入更尴尬的境地,于是辗转到了通往二楼的楼梯口,能看见宿舍门,即便有人出来也不会发现他。当时周胜男就站在门口,一字一句都清晰地传到了盛夏耳中。
尤远有个亲弟弟。
祭奠他。
一样听不见说不了话。
自己是报复工具。
他都听见了。
如果是真的,一直以来萦绕在心中的疑惑似乎都有了解答,尤远为什么第一眼见到他就对他格外关照,甚至有求必应,体贴入微?为什么他会懂手语,会去服务中心当志愿者,会对盛夏这样的听障人的生活习惯特别了解。
其实第一次在日料店见到周胜男,她随口说的“找个一样的报复我”指的就是自己,盛夏当时只觉得古怪,没有多想。
盛夏是真的觉得有这么一个哥哥特别幸福,所以总是“哥”前“哥”后地叫唤他,殊不知落在尤远的耳朵里,是不是已经和心里记挂的亲人混淆不清了。
他不知道母子间有什么恩怨,又跟这个亲弟弟有什么关系,更不知道弟弟去了哪,祭奠俩字儿是不是听错了,他还活没活着。
但难过是真的有点难过的,如果亲人去世,他固然为尤远感到遗憾,可这段时间尤远对他的特殊都来自于另一个人的话,盛夏春心萌动,不可抑制地爱上尤远又算怎么回事儿呢?
一厢情愿,自作多情,攥着劲儿想去追求人家,这多可笑啊。
手机震,盛夏拿出来查看。
尤远:该上课就去上,不用管我,自己记得吃早点。
盛夏看了一眼尤远的宿舍,给他回:可是我拿着钥匙。
尤远回得很快:我有备用的,钥匙你留着,以后想过来自己开门。
钥匙就在他裤兜里,现在是他的了,只要他愿意,随时可以过来,像回家一样。尤远对他的态度摆在这里,拿他当自己人,毫无掩饰地关心和亲近,连私人空间都为他敞开,夜里相拥而眠,为他洗澡喂他吃饭为他打流氓发高烧,总不是假的啊。
就算中间夹杂着对另一个人的牵挂和缅怀,盛夏还是那么喜欢他,一点都没少。
他站起来,捧着热粥下楼梯,自己掏钥匙开了门,尤远正在打扫砸碎的玻璃杯,听见动静仰起头:“怎么又回来了,要迟到了吧小祖宗。”
盛夏硬挤出笑,把粥放在他面前,然后比划:快吃,还烫着呢,吃完看你吃了药我再走。
“好。”尤远倒了玻璃渣,坐下准备喝粥,掀开盖子热腾腾的白烟儿冒出来,香味扑鼻,蛋窝得特别好,盛夏看它晶莹剔透的生怕破了,一路小心翼翼地捧回来不敢摇晃,尤远舔舔嘴皮,肚子饿有人给送饭,还这么香,一早上的郁闷和鬼火一扫而空,他笑着问:“你吃的什么,也是粥?”
盛夏比划:面包。
“那哪儿够啊,过来。”尤远说着把盛夏拉到身边,送出去一条长腿,让盛夏坐腿上,然后勺子一搅,蛋破汁流,盛夏那叫一个心痛,尤远搅得碎碎的舀了一整勺裹着蛋花的嫩牛肉,喂给盛夏,“吃半碗,你不吃饱我就不吃药。”
盛夏瞪他:生病还带耍赖的啊?
尤远强势喂饭,看着盛夏嚼完咽了,才满意地自己吃一口,然后说:“辛苦你一晚上起三次夜伺候我,一大早还去买粥,我舍得饿着你?”
盛夏怔了片刻,忍不住还是问了:哥,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尤远没立刻回答,吃了口粥,又喂给盛夏一口,搅着碗想了半天,觉得话有点烫嘴,不好意思说那么白,但是被周胜男大清早的激那么一下,他又冤枉又觉得可笑,自己再混蛋也不至于无聊到利用别人的感情,为什么对盛夏那么好,哪那么多为什么,想对谁好就对谁好,用得着解释吗?
尤远搂着盛夏的腰,赌气似的说了真心话:“我特稀罕你,就想对你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