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人看起来好像很热情,见了领导都能大大方方的进言,跟那日好像不说话了但也没再闹过矛盾,看起来挺温和挺热心的姑娘,但其实嘴角笑起来的弧度并不明显,好像对谁都有所保留。
萨仁察觉到有人看她,抬头看看前边的廖老师,决定先走一步。
反正是扫盲班,她的进度又远超别人,廖正义也没法拦,他每次看到她心里都怪怪的,只能忍着不看,倒是那日看着萨仁的背影,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草原上的春天来得晚,但一来就是急的,仿佛一夜之间草就绿了,厚袍子就穿不住了。
刘队长这时才把人召集过去,要猎獾。前些日子达愣爷爷提过几次建议,刘队长都说再等等,他要先弄台发电机过来给支部通上电。
发电机弄来了油又不够烧,还得等,刘队长看草都绿了,觉得到了猎獾的好时候,这才把这件大事提上日程。
天气暖了,在外边开会也不会冷,地也化了冻,直接往上边一坐就行。
支队抬出张桌子放在旗杆下,就在那边开会。
萨仁穿着阿妈给做的新袍子没舍得坐,阿妈就笑,把脚伸出来让她坐上边。她刚坐下,那日就伸手过来要给她一把花生。
那日脸皮也是够厚的,萨仁不理她,她也常来常往,反正两家现在紧挨着嘛!
她常过来跟吉雅阿妈送点东西,还常不常的忏悔自己当初糊涂了得罪了最好的朋友。
这些话总说,大家就开始觉得她心诚,反而是萨仁太过份了,不念情分。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姐妹,说说闲话打了一架而已就绝交?
不管别人怎么说,吉雅阿妈倒是没有催萨仁跟那日和好,大人跟大人交好就行,孩子们好不好的看他们自己了。
萨仁没接那日的花生,那日就给吉雅阿妈,吉雅阿妈也没接,轻声道:“开会呢。”
那日觉得很没面子,马上摆出委屈脸来,萨仁心中呵呵,她这装委屈装好人的流程也太熟了吧。
很快,她就顾不上理会那日了。
因为刘队长宣布的决定让大家都激动起来,议论纷纷。
他居然要用药来处理獾灾!
“不成,绝对不成!刘队长,这是谁给你们出的主意?”
“下药?这哪里是要药獾,这是给草原额吉下药啊!”
额吉是蒙古人对妈妈的正式称呼,母亲的意思,草原上的人把草原当母亲,也称呼草原额吉。
更有人说:“这是要惊动腾格里的!”
“对啊,腾格里一定会降罪的!”
腾格里就是长生天的蒙语,是草原人的神,大家这么说可见这问题在他们看来有多严重!
达愣爷爷气的直喘粗气,一时说不出话来,阿爸也沉着脸,一脸怒气,伸手给达愣爷爷抚着胸口。
萨仁真没想到刘队长等来等去弄出这么个主意来,听他的意思还很得意,终于找人捎来了大包的药,绝对有效,还能留下完整的獾皮,完整的皮毛卖的价钱更高啊!
就见刘队长拍拍桌子:“大家先不要激动,这是省事又增收的好法子,春天了,獾更猖獗,跑出来的时候更长了,以前它们这儿咬一口躲了哪儿挖个洞跑了,抓起来费时费力,再说你们都用狗去抓,把皮毛咬得稀碎,浪费时间又浪费这些好皮毛!”
达愣爷爷这时缓过来了,起身道:“我不同意,刘队长,不管你说的再好,我也不能同意,草原上没有这样的事,你把獾都药死了能找全吗?找不全狼吃了狼死,鹰吃了鹰亡,这是造孽啊!腾格里会发怒的!”
刘队长眉心的川字更深了,他最烦牧民提什么长生天腾格里,这都是封建迷信!可上边让团结牧民,尊重信仰,这话他不能说,可要是影响到他的工作那绝对不能妥协。
达愣爷爷在牧民里威信很高,多次跳出来挑战他的权威,刘队长皱眉看着他,决定先拿他开刀:“达愣爷爷,我知道你心善,可心善也得分对象,咱们打獾是为了发展生产,肯定不能用传统的打猎手段,一个洞一个洞的去掏,多浪费时间?只要伤不到人就行了,怎么还要管狼跟鹰。”要是有狼被药死了更好,狼皮更贵啊!
达愣爷爷更气,他一直隐忍着,就是不想得罪刘队长,可谁知道他的主意一个比一个糟糕:“这不是善良不善良的事,这是草原的规矩,这是腾格里的规矩!谁都不能动!”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刘队长看达愣爷爷的眼神不善:“大自然的自愈能力是很强的,而且药是放到肉上给獾吃,又不是撒到草里……”
萨仁听不下去了,起身打断他的话:“刘队长,你说得非常在理……”
吉雅阿妈马上拉她坐下,瞎说什么啊,不懂事,怎么就在理了?
萨仁拍拍她的手让她放心,又接着说:“我们大家都知道刘队长是为了草原为了搞生产嘛,能想出这种办法真的是天才,太厉害了,我建议全旗推广,不能只我们这里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