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叶和乔纳森在出站口接到母亲的时候已经晚上十点多了。
余水云一脸疲惫地提着一个红色的帆布挎包,打招呼的时候连挤出笑容都觉得有些吃力。她觉得自己真的是做到一个合格母亲的极致了,不惜长途跋涉来帮自己不省心的女儿把好婚姻的关。
乔纳森压着问候时抑制不住想要拥抱的冲动,殷勤地接过未来丈母娘的挎包,拼命脑补能用得上的中文词汇。乔纳森用撇脚的中文问着:“您好!坐车很累吧,饿不饿?”
余水云用力挤出笑容,回了句“还好”。
她的确有点累了,甚至还有点难受,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连火车都晕。她抬手揉揉太阳穴,更觉得自己作为一个合格母亲的伟大。
田叶看到母亲不舒服的样子,立马挽起母亲的胳膊说:“咱们赶紧坐车回家吧。妈,你回家了洗个热水澡再吃点东西会好受点。”
一听还有一段车程要坐,余水云立马焦躁地对着女儿埋怨一句:“你可算是让我受罪了。非不听劝,跑那么远!”
田叶没回应,直接从包里拿出了随身携带的口香糖打开,捏一粒,送到母亲的嘴里。
“嚼着口香糖,在车上闭着眼睛会好受点。如果还是难受,就捏着鼻子用嘴呼吸,就不会呕吐了。很快的,十几分钟就能到家。”
田叶知道晕车的难受,同样也往自己嘴巴里放了一粒口香糖。
她在25岁之前从来都不会晕车,甚至很喜欢跟指甲油味道相似的汽油。
那年夏天,家里在她的拒绝下仍然给她安排了相亲对象。母亲一再叮嘱不能薄了介绍人的面子,她没办法只好答应了见面。
对方是个子高高,有点内向的方脸男人。田叶觉得男人很努力找话题和她聊的样子很有趣。她时不时盯着男人一张一合的嘴巴,总会走神。她甚至在想自己是否能放弃家人眼里幼稚又无意义的挣扎,选择简简单单地过一辈子。
本以为见面一起吃顿饭就结束了,在她接连几次无效的“另有安排”暗示之后,男人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当天田叶是要坐车办护照的,但是男人却说他正好有空可以跟着一起过去,这样两人有更多的相处机会。
田叶觉得很讽刺,她办理护照就是为了可以离开这里。而他竟然坚持要陪着自己!
那天的班车仿佛故意拖延时间,炎热的大中午,没有空调的大巴车就像一个预热好的烤箱。
田叶心烦气躁地闭着眼睛,难受地靠在车窗上不想再说话。良久突然睁开眼睛,抓到了正紧盯着她看的男人来不及躲闪的眼睛。突然胃里一阵翻腾,捂着嘴巴拼命隐忍。男人问售票员要了塑料袋,田叶就开始哇哇的吐,满脸挂着眼泪鼻涕。
吐完没有力气看男人如何清理,田叶闭着眼睛像被人抽了魂一样瘫软在座位上睡去了。等她醒来的时候,男人正用胳膊揽着她的肩,避免她的头撞在车窗上。
田叶有些尴尬地对男人笑笑,立马直起身子坐好。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晕车了。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谢谢你照顾我。”
田叶记得男人当天眉飞色舞对她讲的他想要过的生活。他想要在乡村安定,种田,养鸡,养花,归园田居。
田叶觉得挺不错,每个人都有对自己人生的追求。自己想要过什么样的生活就应该去努力追逐,而不只是想,不去改变,然后在困住自己的一个小角落里怨天尤人。最起码在物欲横流的当代社会,眼前的男人愿意有自己不同的生活标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