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看见一群带着小黄帽的小学生时,雁栖后知后觉地明白了电话里林骁尴尬的语气是为什么。 虽然呆在一群小豆丁中间很有些尴尬,但是这又让她想起读书时和施景深的日常,那时候两个人偶尔也会你来我往地捉弄对方。 想到以前的趣事,雁栖眯起眼。也许林骁和施瑾说的是对的,施景深其实没有变,剥开冷淡的外壳,内核里还是那个开朗又稚气的人,只是现在又多了些别扭罢了。 心里有了这个想法,雁栖整个人都变得十分愉悦。 她坐在最后一排,身边只有一个小男孩和她一起,小家伙大概走高冷路线,不但不和班级同学们一起坐前排,还始终面无表情地绷着脸,让好几个想和他坐一块的小姑娘都放弃了。最后还是雁栖心脏够强,毫不在意身边的低气压坐在了旁边的空位上。一路上他都没理过雁栖,始终侧着头看窗外。此时突然听见雁栖笑,到底被勾起了好奇心,小心地打量起雁栖。 雁栖也侧过头,小豆丁眼神有点冷,面上酷酷的,只是配上那张粉嫩嫩的小脸蛋,怎么看都是个高冷的糯米团子。雁栖眯着眼搭话:“小家伙,开心吗?等下就到木雕馆了,一定要玩的开开心心呀。” 她笑的特别开心,眼睛都眯成一条缝。 “哼,幼稚。我才不是小家伙。” 这是两人同行来,小朋友说出的第一句,话才说完,脸上对应着露出了嫌弃的表情,只是配上婴儿肥的脸蛋,大大的眼睛,这个表情就丝毫没有威胁力,反而显得更加可爱,像是玩偶城里的毛绒娃娃。 雁栖憋住笑,一本正经地说:“不要总噘着嘴啊,小朋友总噘嘴会流口水的。” “……”过了十几秒,小朋友皱起眉,“你说的是真的?” 视线和小朋友对视上后,雁栖立刻使劲儿点点头,像小朋友表明这是一句真话。 “要多笑啊。”雁栖手勾着嘴角和对方示意,“就像这样。” 看着小家伙皱着眉纠结着要不要笑的模样,雁栖终于没忍住大笑出声。 动静有些大,立刻引起前面小朋友集体回头,视线在雁栖和小傲娇身上来回转。 小家伙这时也知道自己被骗了,立刻绷紧回了脸,冷脸睨了雁栖一眼,“哼”了一声后转头看车外,这次连身子都侧过去了,彻底不理雁栖了。 自觉自己被嫌弃了的雁栖收起笑,看着旁边这颗小脑袋,突然觉得他很像现在的施景深。 一样的喜欢面无表情地绷着脸四处走,但偶尔捉弄一下又很容易就上钩,得知被骗后又会高冷地炸下毛。雁栖被自己这个比喻逗笑,脑中突然又起了坏心眼,她没多考虑,随即拨通了林骁的电话。 以需要专人陪同讲解施氏木雕史为由请林骁帮忙联络后,雁栖心情甚好地挂了电话。 趁着小家伙不备偷袭地揉了揉小家伙脸颊好几下,直到被瞪了才收回手,目的地也在这个时候到了。 等到大巴进入木雕馆园区停好车,小家伙溜得飞快,跟着老师第一个下了车。 他们去的藏馆不在一块,小家伙只留给她一个嫌弃的眼神后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雁栖也转身朝着木雕馆东院走,东院藏馆非公开,只有特定的客人能进入,因为林骁提前打了招呼,所以雁栖很顺利地进了门禁。 木雕馆占地面积很大,馆外设计偏中国风,亭台楼阁简单大方,院子中间的湖里不时有鱼群游过。环境非常好,但雁栖没多做停留,她还有公事要做,于是只逛了会儿就进了馆内。 刚走到二楼就瞧见林骁朝她走来,边走边眉飞色舞地比划着。 雁栖顺着林骁指示看过去,施氏木拐发展栏的展台前施景深正一脸寒霜地盯着她。 雁栖眨眨眼,自动把这张脸和不久前的高冷小团子重合了起来。 于是又有些想笑,她边走近边控制着表情,等到了施景深面前时,脸上已经没了调笑的样子。 她很正经地和施景深打招呼:“施先生,没想到你也来了。” “听林骁说你需要一个人帮你了解施家木雕的发展史以及龙雕木拐的诞生,特别是需要知道我爷爷和龙雕木拐之间的情感纽带。”施景深垂眼扫了她一眼,带着点意味深长的问:“所以我来了,还满意吗?” 雁栖有点心虚,努力表现出一副专业严谨的样子说:“修复和复刻工作不同一般创作,想要接近完美就必须要保证复刻时对木雕品的感情无限接近原创者,这样做出来的部分才不会突兀。” 施景深听后点点头,清扬嘴角应道:"原来是这样。我以为雁小姐是怪我安排你和小朋友一起游玩,所以故意找我来这里抗议的。" 雁栖咳了声,尴尬地摸了摸鼻尖。她这下肯定施景深确实是看破她的小心思了。 没错,在大巴上打给林骁时她说的话确实有暗示要施景深陪她一起参观木雕馆的意思。 只是她说的也不全是玩笑,今天来木雕馆的目的就是为了全面了解施氏木雕的发展,以及施老爷子和龙雕木拐的关系。 因为她要确保自己是了解这件作品的。只有这样,修缮复刻时她才有信心将龙雕木拐还原到最真。 雁栖虽然从事木雕业,但她和她父亲一般的工人们还是有不同的,工人们大多数是以雕刻制作木雕为生,仅仅将木雕看做是商品,没有太多情感色彩。 雁栖要做的则是把木雕品当做艺术品,每一次的创作,修复,甚至是复刻,都是在进行一次艺术创作。除了手法要精湛外,雕刻时她的状态,情感如何都十分重要。 对于雇主来说,做到极致才能让雇主真正满意。 对于雁栖自己来说,每一次的了解也是在和木雕本身的一次交流。 雁栖必须要清楚她手中的木雕有着什么样的过去,又承载了多少创作者的情绪在里面。能有一位了解施裘的施家人在是最好的,但是没有的话,雁栖也可以通过纸面资料等自行了解和推测,虽然效果不是最好的,但是以往接受的委托中也有这种情况。 两个人没又继续交流,简单的问候后,施景深带着雁栖朝着左侧的展台走。 施景深走的略快了一些,雁栖跟在身后,其他同行的人跟在身后。 短短的几米路随行的秘书和林骁电话一直不断,施景深不时要停下讲解沟通公事。 雁栖意识到施景深真的很忙,也有些后悔拨给林骁的那通电话,此时她能做的,只有快速了解施氏木雕,这样也不会占用对方太多时间,于是接下来的时间里两个人快速进入了正题。 处理好突发的事务后,施景深继续着刚刚的话:“这个木板凳是我爷爷最常用的,我爸说他以前总看见老爷子坐在那上面琢磨作品,龙雕木拐最后一个飞天就是在这上面做完的。” “你看这里,木块边缘的地方,刻的是我父亲的名字。爷爷还在世的时候,每个人出生他都会专程雕一块生肖像,木头是老爷子亲自种在院里的,林叔说那颗树是一家人一起砍下的,可惜我不太记得以前的事了。”施景深和老爷子关系很深,提到施裘话渐渐变多。 雁栖一直跟在施景深旁边,两个人沿着展台的方向从一侧慢慢开始向前,每到一处特别的藏品施景深都会停下来为雁栖细细讲解。雁栖很少开口,安静地听着,偶尔用本子做些记录。 施景深的音调偏低沉,已经和记忆中清亮高扬的音色十分不同,但在讲解过程中有意放慢的语调,不时询问的眼神和以前几乎没变。雁栖明明在仔细听着,眼前的画面却慢慢变模糊,再渐渐变清晰,那是高一期末考前的测试周,沉迷木雕的雁栖英语小测总是不及格,害怕被请家长的她时时在施景深面前垂头丧气卖可怜,于是接下来的半个月每天早晨的护城河小凉亭都是两人的小课堂。 施景深如现在一般,一边拿着书本念单词,一边看着她默写。 “这个错了,雁栖你是笨蛋吗?” “哈哈哈你居然觉得它是形容词?哎这个应该这么写……” 到最后,少年挫败地蹲下,双手揉乱的头发唉声叹气:“只能祈祷你和我一个考场了……再不然,你就全部选C吧。” …… 雁栖抬头悄悄看着施景深,他已经成长为一个成熟男人,五官更加锐利深邃,嗓音低沉如大提琴的旋音般美好。 雁栖其实并不抵触施景深的改变,她只是难过,现在的施景深不会再为了她蹲下身,一脸挫败地揉乱头发了。 讲解依旧在继续,但时间越长,施景深越觉得雁栖似乎有些低落,从刚刚的逞后的愉悦到现在似乎开始低沉。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觉得,对方外表明明很正常。 “你……”隔了一会儿,施景深停在展台前面,他没有立刻开口,小幅度地侧头观察着雁栖,后者没发现他的动作,正把笔杵在摊开的笔记本上,牙齿轻咬着笔头,一脸的心不在焉。 出口的话被唇舌拖住没了后续,同时被迫停止的还有他双眼停留的方向。 柔软的唇瓣被笔头压的凹陷一处,啃咬笔帽的动作让粉嫩的舌尖若隐若现。 就那么几眼,施景深就觉得喉咙变得干涩发紧。 这个时刻,施景深和雁栖,开始不同程度地走神了。 跟在一旁的林骁也注意到了雁栖在走神,“啊!”在发现施景深也看向她之后,林骁迅速捂住下意识的惊呼。 林骁知道施景深最厌恶的就是工作期间有人发呆走神,每次发现这种不敬业的行为都会非常恼怒。 林骁一点也不想两人因为这件事再有矛盾,于是他侧身背对着施景深,十分努力地朝着雁栖挤眉弄眼,希望能“叫醒”她。 可惜天不遂人愿,首先被“叫醒”的是施景深。 手收回裤袋里暗中使劲儿收紧拳头,十指的紧绷感让施景深找回了清醒,视线从令他晕眩的唇瓣快速扫过,施景深转头看向别处,同时低声开口:“雁小姐……雁栖?” “啊……”雁栖转头,满脸恍悟,“抱歉,我刚刚……走神了。” 居然亲口承认了走神……林骁有些不敢看施景深的脸,正准备出声打岔,耳边施景深的声音清晰传来,“没什么,累了的话先休息一下。” “……嗬!”林骁终于没忍住出了声。 施景深扫了林骁一眼,随即引着不在状态的雁栖朝外走,林骁顺着方向看过去,正是木雕馆中供人休息的椅子。 有人在眼前走神,还嚣张的承认了居然都没生气?! 虽然开心施景深没动怒吓到雁栖,但是林骁还是非常想知道眼前这个披着施景深皮的家伙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