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是夏鸢。
得亏他带了钥匙。
周野开门进去,刚迈出一步,又陡然停下——
眼前不到五个平米的空间里,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灶台上的水壶被洗得发亮,不注意看根本分不出这就是原来那个;
他走前洗好放台面上的瓷碗已经被收进柜子里了,原本放碗的地方多了一袋子方便面;
屋子里唯二的两张凳子都被人仔细地擦拭过,颜色还是原来的颜色,但就是让人觉得像是换了新漆似的;
床上的被单枕头叠的规规整整,电风扇被挪到了床尾,电源线被拔掉搁置在一边;
地上他喝过的空玻璃瓶全部不见了,变成了几张纸币和几枚硬币放在凳子上。
——这个屋子里的一切分明就是原来的一切。
但落在周野眼前,每一件物事面前都好像晃过了夏鸢的影子。
“哟,你回来啦!怎么不进屋啊?”
屋外的张婶买菜刚回来,路过门口见周野呆站着不动,过去一瞧,立刻开始不住地赞夏鸢:“欸,不是我说啊,你那个小女朋友真是找对了哦。人家早上起来,一直给你这屋打扫到中午才走。”
周野回眸,“她中午才走?”
“可不。”张婶说:“我都跟她说啦你中午不回来,她说没事,她给你把这屋收拾一下再走。哦对了,她让我跟你说她今天不出摊了,让你别去车站等她。”
她昨天才说要挣生活费,今天就不出摊了?
周野眼中有短暂地疑惑,很快便被掩去。
他对张婶道了声谢:“给婶儿添麻烦了。”
“嗐,这有什么麻烦的!倒是你哦,好不容易找到个这么乖的细女,不嫌弃你肯跟着你,还帮你做这做那,你可得对人家好一点哦。”张婶叮嘱。
周野挑眉,黑眸里转眼之间又挂上了些痞气,“怎么啦,我长这么帅,她有什么好嫌弃我的啊。你才跟她见几面啊,就这么帮着她说话。”
他这话酸得人牙齿都要倒了,张婶皱着脸,见鬼似的瞪着他:“要死!人要对自己有自知之明的好不?你也就这张嘴皮子利索点,还长得帅哩!羞死人哦!等下次见到夏鸢啊,我非得跟她好好说说,让她不要被你骗了。”
周野转身进了屋里,欠扁的声音慢悠悠传出来:“那下次你水管坏了别让我给你修,找夏鸢修吧。”
张婶被他气得在门口跺脚:“死细仔!”
屋内,周野瘫在床上,风扇在他身边呼呼吹着凉风。
他捂着眼睛。
笑意从唇边溢出来。
傻子。
-
夏鸢说不出摊是骗人的。
以至于在车站看见周野的时候,她在车上足足愣了半晌。
小巴车门开了半天,夏鸢站在门口,像是要下车,又半天不动。
司机回头来催:“你下不下啊?”
夏鸢愣愣回过神来:“啊…下、下。”
她话音刚落,手上忽然一轻。
刚才还在车站栏杆后的周野忽然就到了眼前,他一手接过夏鸢手里的大包小包,一手拽着夏鸢的手腕,拉着她下了车来。
小巴车关上门,很快开走。
夏鸢呆呆望着周野,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你、你……”
“我什么我。”夏鸢站在马路上,周野将她拉到路牙上来,语气不咸不淡地教训她:“行啊你,才几岁就学会撒谎骗人了。”
夏鸢一顿,想解释:“不是、我不是……我是听张婶说你今天有事,然后我怕你太累,所以我……”
她语速很快,看得出着急,但越急越说不利索。
周野憋了一会儿,到底是憋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傻得很。”
看他笑,夏鸢更是一头雾水。“你,你没生气……啊?”
“我生气,我怎么不气。”周野说着,拽着夏鸢绕到车站背后的人行道上,“我问你,谁让你自作主张把我攒的瓶子都给还了?”
夏鸢没想到他说起这事儿,“啊,我看那些瓶子都堆在墙边,以为是你不要的……你还要用的吗?”
“我准备攒到十块再去还的,现在只有七块五。”周野理直气壮。
夏鸢着实没想到他还有这样的爱好,“对不起,我不知道。要不……”
她正想说要不她再给他买些饮料。
周野忽然停了下来。
夏鸢跟着停下来。
“……周野?”
才六点多,太阳还未完全下山。
天空很高,云层在天边被染出了绮丽的色彩。
橙红深紫,晚风吹着它们在天边浮来浮去,梦幻一般的光景美得叫人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周野比夏鸢高出不少,他看她的时候眼睫微微垂着,黝黑的双眸像被水洗过,亮得不可思议。
他定定注视着夏鸢。
“你没做错什么,道什么歉。”
夏鸢被他突然郑重的眼神盯得心跳乱了套,余光里的世界好像全都慢了下来。
慢得只有周野,他牢牢抓着她的手腕,掌心炽热,灼人,可夏鸢不觉得难受。
她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血管在他掌心里跳动,速度飞快。
“夏鸢,我这人没什么优点,就一点,我说过的话,绝不反悔。”
“把你脑子里那些替周野着想的想法都扔掉,我说了陪你,就不会食言。别让我做言而无信的人,懂么。”
夏鸢不懂。
她望着周野,被他抓住的地方像是要烧起来了,脑子里一时什么也不剩下,只有心跳疯狂地在耳边吵闹。
周野说:“以后你就跟着我。”
“有我在,谁也别想欺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