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危险的话一出来,气氛一下子诡异起来。
村长当即脸色大变,厉声呵斥,“住嘴,这是人该说的话吗!”
牛蛋虽可恶,不是个人,但若死在他们手里,他们便成了杀人犯。
井甘知道再让这种危险思想发酵下去,必然会出大事,当即目光肃然地扫视一圈众人,沉声警告,“一开始我们就说过,所以食物不分你我一律平分,最后能不能活下去便看天意,但若谁敢搅乱人心,抢夺他人食物,做出灭绝人性的事。我不介意手上沾血,让他提前去见遇难的乡亲们。今天牛蛋就是个例子!”
如今井甘的话在村民们心里有着与族长和村长同等的份量,众人皆是一脸信赖,无人反驳。
井甘说着转向村长,看他一脸的忐忑,道,“把人丢到竹林去,食物没他的份了,能不能活看他自己的造化。”
这便是放牛蛋一马。
但牛蛋淋了雨又受了伤,还没有食物,活下去的可能很小。
威慑过后,便该安抚人心了。
井甘对身边的孙小娟道,“娘,你等会找人把牛杀了,分给大家吃吧。”
安置棚里或站或立聚了不少人,闻言全都惊讶地看向她。
闭目养神的族长也睁开了眼睛。
她刚刚说,杀牛?
村里那些被压死的鸡鸭猪早就被吃完了,现在唯剩的只有井甘的那头拉车牛。
“私自宰牛是犯法的”
有胆小的妇人喃喃道。
孙小娟哼笑一声,“人都要饿死了还管得了那些,我们要饿死了看官府的人罚谁去。”
孙小娟对官府有怨气,距离地震十天过去了,救灾的人一个影子都没瞧见,亏得往日人人都夸县老爷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官,一遇事才看清他的本性,也是个不管老百姓死活的!
村民们苦苦期盼了这么多天,心里都是有怨言的,但尊卑观念深入人心,没人敢像孙小娟这么公然说出来。
井甘对孙小娟的话没有发表意见,上次与范进举短暂相处看着是个有胆识有眼光的人,但知心知面不知心,谁也不能断定他表现出来的就是真实的他。
“法外不外乎人情,特殊时期只能以性命为重。”
“谢谢你了。”
族长叹了一声道谢,那头牛又肥又壮,足够大家吃上十来天,便能熬到路打通的那一天了。
族长想着地震后的这些日子,若非有这个小姑娘,情况必然比现在严重得多。
遭遇地震是不幸,但能有她帮忙主持大局,却是不幸中的万幸。
井甘听懂族长话中的唏嘘,笑道,“本就说好食物大家平分,我总不能自己打自己的嘴。只要能熬出去,今天所经历的苦难日后便是浓墨重彩的一笔人生阅历,会让我们更加坚定,更加勇敢。”
“说得好,连大灾大难都经历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族长抚掌叫好。
一时间,村民们也变得热血沸腾起来,几个精壮男人兴致勃勃地自请去杀牛,等吃饱了肚子好去通路,相信很快他们就能离开这里。
结果他们刀子还没落下就被刚好路过撞见的马文飞拦住了,马文飞激动地挡在牛前面怒声呵斥几人。
“这是井甘家的牛,你们想干什么!”
其中一个大汉道,“就是井甘姑娘让我们来杀牛的,粮食快没了,杀了牛吃肉。”
马文飞脸色顿时更加难看了,一副教训人的口吻道,“私宰耕牛乃是重罪,你们哪儿来的胆子敢杀牛,想坐大牢是不是!而且你要把这牛杀了,等路打通了,怎么去县城报信求援?”
“可是井甘姑娘同意了的。”
马文飞要是有胡子这会肯定已经气得飞了起来。
一个小丫头的话他们奉为圣旨,却丝毫不把他这个秀才放在眼里。
他是这唯一有功名的人,大家本该都以他为中心,仰仗着他才对,结果被一个黄毛丫头抢了风头。
他说什么村长都不重视,反而事事都要问过井甘的意见。
现在井甘甚至要知法犯法宰杀耕牛,这般不顾律法森严,果然还是个黄毛丫头。
马文飞懒得与这些莽汉多言,夺了他们的刀让他们等着,直接去找井甘了。
村长把井甘送到女人住的安置棚门口,周围无人时井甘对村长道,“杀了牛给牛蛋送点去。”
村长顿了一下,倏地露出一个慈爱的笑容,“你根本没想要他的命吧。”
井甘冷声冷气地哼了一声,“杀他脏我的手。”
她到底是法治社会教育下的三好青年,牛蛋再坏也轮不到她要人命。
“我知道了,给他送吃的的时候再给他带点伤药去。”
井甘偏着头没吭声,伤不伤的她就管不了了,能不能活全看老天爷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