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月明看着他充满怒意的双眼,平静的挣脱他的束缚,缓缓道:“我没有勉强自己。” 秦雁回怒意不减:“老师有没有说过,没有充分拉伸和热身就贸然的做高难度动作对身体的伤害有多大?对骨骼肌肉的磨损有多大?枉我以为你回来练舞是回心转意,打算长久的走舞蹈道路,你真是让我失望!” 宋月明忽然笑了,不顾秦雁回的瞪视,看着他轻笑道:“谁说我不想长久走舞蹈道路的?我不过是试试自己的身体素质有没有变差,别担心。” 秦雁回一言不发,盯着她似乎在判断她到底有几分真心。 宋月明碰了碰他的手,还欲再解释两句,秦雁回已转过身去,打开了音响,悠悠埙声缓缓流淌,是《少年游》的曲调。 宋月明还在忡怔,秦雁回冷冷的声音已在舒缓的背乐中响起:“愣着干什么,还不热身难道还像刚刚一样直接上高难度动作吗?” 宋月明心一暖,也不在意他的冷言冷语,跟着他一起热身起来。 在热身的时候就听即将表演的舞蹈背乐是孙老师从她们学舞蹈来就强制给她们养成的习惯,因为在热身的时候心会比一般的时候更为平静,用这个时候来理解背乐要表达的情绪和内涵再好不过。 当然,她们听背乐的时候也绝不止这一刻,宋月明依稀记得,前生要表演的前一个月,她无论走到哪里,无论做什么,都要听着这个音乐,一是体会内涵,二是熟悉韵律。一直到舞蹈大赏结束,她一听到这个音乐就头晕想吐。 果然,后来的舞蹈大赏也是极为成功。 若说天才都是不疯魔不成活,那么孙老师绝对算一个。 不仅是她疯魔,她还要求她的学生一起疯魔。 而如今,再度跟着这个音乐热身,宋月明不仅不头晕想吐,反而竟眼眶湿润。 这段舞蹈最大的难度莫过于她和金清,也就是紫衫少女的对舞,和秦雁回出场后与她对舞,这是最考验功力的地方,不仅对舞者身体的柔韧度,软开度和平衡力有着严格的考验,甚至还要求舞者具有相当好的爆发力。 只有肌肉有劲,才能将高难度动作做得毫不拖泥带水。 这也是宋月明一直以来的缺点,她身体柔韧度惊人,爆发力却始终不够,怎么练都达不到孙老师的要求。 老天总是公平的,给了她常人难以拥有的柔韧度,也给了她比常人更弱的肌肉爆发力。 热好了身,秦雁回直接就着音乐跳起了金清的舞步,这是她们的群舞。 宋月明惊讶的发现,秦雁回竟比金清跳得还要好,他一个男孩子跳起来无丝毫的违和感不说,他对乐曲的表达能力甚至比一直跳这个角色的金清还要到位。 充满阳刚朝气的调皮少年,秦雁回将这个角色诠释得极好。 宋月明想归想,身上动作却丝毫不慢,秦雁回是从她旋转的时候开始跳的,她便以旋转开端,因为事先充分热了身又拉伸了肌肉筋骨,宋月明觉得体内满满都是能量与活力。 下腰,软踹雁,掀身探海翻身加旋转分开来都有一定难度,而如今宋月明却是要将它们连在一起,一遍下来,宋月明已经有些微喘。 她的身体素质是在十二岁的时候,但是她的思想意识却是在二十三岁的时候,在她的潜意识里,她还是个大胖子。 所以虽然她的身体充满活力,但她无法做到她真正十二岁的状态。 不得不说,潜意识对身体的操控是真正难以克服的。 宋月明有些失望,她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同时也有些焦急,她不能保持在这样的状态下,她必须要取得突破。 秦雁回嘴唇动了动,终于还是忍不住安慰她:“你别急,几天不跳都是这个样子,我们再多练几遍一定能达到那天舞蹈大赏时的水平。” 宋月明目光坚定:“不,我要比舞蹈大赏时更出色。” 宋月明说完这句话便单手扶着镜墙前的练功杆练着把上踢后腿,她现在的后踹雁和探海掀身完全没有十二岁的宋月明做起来让人惊艳,她顾不了会不会拉伤肌肉了,她必须马上回到那时的水平。 秦雁回眉头微皱:“你现在练这些也于事无补,不如想想怎么换个方式让舞蹈更出彩,毕竟观众看的都是热闹,你便是专业性有所偏差也没人会说什么。” 宋月明眼睛一亮,旋即又暗了下去,她要的不仅是观众看到,还要让能帮到她的人看到。 观众看着好并不能证明她有多优秀,至少不能证明她是一个不跳舞会令人惋惜的舞者。 秦雁回看着眼前倔强的少女,眸色沉沉,静立半晌,最终好似下了什么决心似的,转过身关掉了音乐,在宋月明看过来的时候已摆出了斗舞的姿态。 宋月明怔住了,她十一年不跳舞,如今全靠着肢体记忆和过目不忘的天赋方才勉力跳完这支《少年游》,秦雁回和她斗舞?怎么斗? 秦雁回不等宋月明有所反应,便已自顾自的围着浑身僵硬的宋月明跳起了孔雀求偶舞。 没有背景音乐,没有服装道具,斜阳下的秦雁回还穿着宽大的校服,他认真的跳着孔雀舞,目光温柔而多情,仿佛宋月明就是他邂逅相遇,求而不得的那只母孔雀。 他无需母孔雀有所动作,他的神色充满了恰到好处的欣喜羞涩和令人沉溺的深情,无需音乐,他的手臂,脖子,肋骨都似有灵魂,每一个颤动都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和期待,轻而易举就能让人看到他对母孔雀的倾慕,爱恋。 宋月明灵光一闪,她知道秦雁回要做什么了。 宋月明扬起了笑容,一个掀身探海后抬腿,她化身成了骄傲母孔雀,享受着公孔雀的倾心追求。 她的后抬腿无需直到180,带着一丝似弯非弯,反而让人看到她的欲迎还拒,没有音乐的渲染,反而更容易让她看清自己的表达,镜墙里的少男少女生涩的彼此试探,他们是少年和少女,又是公孔雀和母孔雀。 她无需十分完美,她只要用一点俏皮的小技巧便能让她的不完美变得真实而可爱,圆融流畅,充满少年人的气息。 她的娇喘微微,她的双颊生红,她的低眸一笑,足以让任何一个少年人为她疯狂,她是舞台上的皇者,所有的灯光因她而充满眷恋,音乐因她而一咏三叹,观众因她而心潮起伏,少年因她的离去而怅惘不舍,追忆到老。 她离开了舞台,便带走了一切的春花秋月,她是美好的春天,春天不在了,会不会让人有一丝眷恋不舍? 宋月明笑了,心内喜悦喷薄而出,她愈发卖力的逗弄着绕她而转的公孔雀,眉目之间风情惑人,她看着眼神迷醉的公孔雀,他已是她的傀儡,所有看她起舞的人,都是她的傀儡。 她不必迎合任何东西,灯光,音乐,观众,她都不需要,她只要在那里跳舞,别人的视线便能安放在她的身上,随着她喜而喜,她悲而悲。 她穿着校服,却长出了羽毛,她不用音乐,却让人听到了最美的乐曲,她是开屏的孔雀,是骄傲的女皇,也是娇柔似水的千金小姐。 他们斗舞斗出了兴致,日头西斜仍不自知,他们不知道孙老师是什么时候来的,又是带着怎样的表情离开的。 他们跳到了精疲力竭,手酸腿酸才不约而同的停下舞步,看着对方哈哈大笑。 他们直接瘫在地板上,也不管什么卫生不卫生。 秦雁回笑说:“我们多久没有这样爽快的跳过舞了?” 宋月明不答,反而笑问:“你是怎么想出这个方法的?怎么不和我说一声就开始斗舞?” 秦雁回轻笑:“我要直接说了,你还能跳得这么好吗?” 宋月明大笑,秦雁回忽然翻身到她上方问她:“经过今天,你还怕我吗?” 宋月明愣住了,笼罩在她上方的雄性荷尔蒙让她呼吸不畅,她的心砰砰直跳,她怕他吗?他问的是哪个她怕他? 两人都还在看着对方出神,一声怒吼便齐齐让二人一震。 “秦雁回,你想干什么?你给我放开她,有我在你别想再伤害她。” 赵经纶双目赤红,一阵风似的上前将秦雁回的衣领揪住,一拳紧握,宋月明担心他要直接砸到秦雁回脸上去,虽不明白为什么,还是赶紧拉住了赵经纶,安抚道:“别担心,我没事。” 赵经纶转了眼,目光幽深的看了她好一会儿,确认她安然无恙才渐渐松开紧揪住秦雁回衣领的手。 秦雁回亦是目光幽冷的盯着赵经纶看了好一会儿,冷笑道:“我会把她怎么样?难不成我还能吃了她不成” 赵经纶目色无澜的看着秦雁回,秦雁回暗眸平静的与他对视,两人似在较量,又似在暗暗交换什么秘密。 半晌,赵经纶突然拉着宋月明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