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现在也没有什么要做的了,司嫣的思绪有些恍惚。
在很久很久以前,最早的那一世,他也爱制香。如果是那时,或许他还会对这些草药改造一下,再减轻点效用,然后制成母亲喜欢的茉莉香味,说不定于睡眠上也有益处呢。
想到这,司嫣半明半暗的脸庞微微低了一点弧度,那总是呈现出或淡定从容、或温柔可亲的艳艳容姿,在这九分暗一分光的黑暗环境下,竟有几分茫然,仿佛把那些平时被姿容掩盖下去的稚气尽数显现了出来。
他抬起了右手,伸出到面前,似乎想掩盖控制住某些情绪,那些如精灵般调皮又细碎的光芒从指缝泄露,在他的眼眸中划出丝丝涟漪,片刻后才眨了眨眼,琥珀色的眸子光芒转深,收敛住眼底波涛汹涌的情绪。
那个身着浅色骑装的少年,在这寂静无人的片刻时光,在这仍处危机的时刻,释放片刻的情绪,仿若孤独的候鸟,又好似被遗弃的幼兽般,独自舔舐伤口;却好像重温了一场旧时美梦,醒来后更加真实寒冷,也更加坚韧顽强。
——当然司嫣自认为自己不会傻到在这种关头做些无谓的伤感煽情来影响计划,他只是在潜伏。
司嫣耐下心来,暗暗等着这几个修士打坐吐息了将近半个时辰,估摸着他们大致已经沉浸在修炼中,先顾自含了一片自制以解迷幻草之效的解幻花含片,那清凉的气息冲得司嫣的头脑更是清醒了几分。
只见他缓缓地靠近门缝,控制住自己尽量不要发出声响,而后打开了那巴掌大的小锦囊袋,倒出部分的迷幻草熏香粉末,细细地一点一点洒在了门外的地上,倒了有小半袋。
忽明忽暗的暖色烛光照耀在透明的颗粒粉末上,折射出细微的光。
司嫣微微后挪,盯了半晌,眼见得那粉末似乎慢慢在暖光的照耀下慢慢地融化升腾在空气中,与屋外的虫鸣声、风吹过叶片的沙沙声,以及屋内的烛光闪烁的噼啪声、蜡油消融滴落的呲呲声混合着,淡淡的青草味慢慢渗进在空气中,好似是屋外的草丛的气息从砖瓦门缝中渗透出来的一般,一点没有违和感,甚至给人一种回归大自然的清新之感。
几位打坐着的修士虽都在练气中期以下,但也有着修士的敏感,却对自己感受到的清新自然之感没有丝毫怀疑,理所当然地认为是自己的灵力和修为在增进,从而对周遭环境感受得更加深刻和清晰,反而更加欣喜专注地沉浸于修炼打坐吐息。
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司嫣当机立断地轻轻推开那道门缝,闪身欲出,却又僵在了门口。
“咚咚咚。”
有人在敲门。
许是敲了三下没人回应,门外的人也不耐烦起来。
一个如雷声般的粗粝嗓音炸响:“喂喂喂,在吗,开门!”这嗓音粗粝中带着几丝不耐烦,如此让人熟悉,几乎刹那就让司嫣想起了之前那个满身彪子肉的大汉。与此同时的“你就不能好好说嘛,人家要被你吓一跳了呢。”——那个阴阳怪气的声音赫然就是之前那位的搭档。
这不就是之前那黄梅派捉拿童男童女的两个修士!
真真是巧的让人害怕啊!
司嫣的心瞬间提了起来,微蹙的眉头显示出他的不安与彷徨,思绪开始飞速运转起来。
但门外的人可不管他是如何想的:“去你的!谁管你怕不怕呀!”似乎是那个大汉被恶心到了,推了那个捏腔作调的修士一把。
大汉不顾那修士委委屈屈的“哎哟,你怎么能这样对人家”的话语,又是一通轰隆隆:“赵虎,你小子快开门啊,再不开门爷爷我就闯进来了!”
又等了片刻,大汉发现赵虎怎么都不出声,但自己感觉到里面的的确确有他们的气息,心里有些毛毛的。
这是怎么回事?
正当他犹豫要不要进去之时,里面传来了窸窸窣窣的穿衣服和走动的声音:“吵什么吵吵什么吵,老子在修炼打坐呢。”
他松了口气,而后又压低了些嗓音:“快些,让兄弟我进去!”
“还有我还有我!”那阴阳怪气的修士生怕自己被丢下,连忙喊了声。
大汉看了看扯着自己衣袖尖声叫着的搭档方文,一阵恶寒,但又看在他的确害怕以及多年搭档的情分上,压抑住自己想一掌打飞他的想法,姑且还是让他拽着了。
在他这番心理活动之时,门内的人已经走到门口,吱呀一声推开了门,门推开带来了青苔的气味和微微的风,本是很平常,却让大汉莫名觉得有些不对劲。
没等他多想些什么,只见对面那张咪咪眼鹰钩鼻、一脸狡猾相的脸上露出一丝惊讶,而后又似乎为自己刚刚的态度感到心虚一般,讨好地笑着:“老哥哥怎么大半夜就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