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权听鲁肃到了这时候,依然要辅佐自己远走,不由颓然苦笑道:“子敬,我孙氏大厦将倾,你即使就此归曹,我也不会怪你。
以子敬之能,想必曹操至少也会封你做个郡守,甚至刺史。
你又何必随我一起走上绝路?”
鲁肃正色道:“主公此言差矣,鲁肃既已认孙氏为主,便誓死相随,终生不会背叛。
如今主公式微,在下便陪主公一起流亡。
他日主公东山再起,在下便跟随鞍前马后。”
旁边的程普也拱手道:“末将愿携带家眷,跟随主公一起走。”
“末将也愿意跟随!”
“末将也愿意!”
蒋钦周泰黄盖等一众淮泗老将也纷纷表态。
他们这些人心里都清楚,携家带口流亡意味着什么,从此那就是颠沛流离,朝不保夕。
可是他们这一众人已经认孙氏为主这么多年,且一直跟曹氏作对,此番突然让他们降曹,他们却谁也不愿意。
“诸位真是这般想的?”
孙权看着鲁肃与一众头发胡须花白的淮泗老臣感到动容,没想到这些人到了这时候依然不离不弃。
孙权随即犹豫道:“可是天下之大,曹氏即将荡平四海,哪里又是我等容身之所?”
“我们去夷州,”鲁肃肯定道:“那里与建安郡隔海相望,且遍地瘴气,民众未曾开化,想来即使曹氏平定天下,也不会前去那里。
我等到了夷州,日子虽然过得艰苦,但好在自由自在,不用受囚禁之苦。
诸君以为如何?”
孙权听了这话微微点头,表示认可。
夷州就是后世的t,虽然孙权是后来的黄龙二年公元230年,才派将军卫温率领舰队占领了夷州岛,但是没人知道,孙权提前早已经派人前去探视过,对那里的大略情况已经做了简单探查。
只不过令孙权没想到的是,那荒蛮之地,如今却成了他们这帮不肯屈从于曹氏之人的退路。
他们若投降曹氏,既然顶多也跟刘琮一般做囚徒,那还不如去到一个陌生而遥远的地方开荒。
至少在那里不用随时活在曹氏的屠刀之下。
“可是我等这么多人去往夷州,哪有那么多船?”孙权又提出一个现实的问题。
他们江东的战船,在濡须口一战,已经尽数被砸毁在投石机之下了。
这时候一直没有说话的张昭面无表情的开口道:“船倒是有的,此前在下率军攻打九江时,虽未动用水军,但是却用五艘战船运过军粮。
此时那几艘战船就在建业城外,若主公想用,自去取来便是。”
孙权看了张昭一眼,毫无疑问,张昭是不肯跟他一起走的,但是张昭却给他提供了战船。
孙权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没有向张昭道谢,甚至所有淮泗武人都瞪眼看着张昭,对其表示唾弃。
毕竟当初孙策对张昭极为信任,与周瑜一般无二。
可是周瑜对孙氏以死相报,张昭却是要跟孙氏分道扬镳。
张昭面沉似水,对于这样的鄙视只能默然视之。
这就是道不同,每个人所做出的选择也不同罢了。
他不想把一族的人都押上,陪孙氏流落荒岛。
孙权沉声道:“战船只有五艘,我们这么多族人,注定不能全部带走,只能带走最亲近之人以及随身细软之物,
事不宜迟,各自回去准备吧。”
说完,便摆了摆手,迈着沉重的步子颓然回到后宅。
说实话,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跟母亲开口。
当初兄长留给他这么大一片基业,可是没过几年他却全都丢了,如今还不得不带着族人仓皇而逃,跟一个败家子又有何异?
而且更令他感到不平的是,他曾数度战胜曹操,令曹操束手无策,可是却在曹操女婿手下一败涂地。
这岂不说明,曹操其实不怎么样,只是招了好女婿,便夺得了他江东的基业?
若真是能重来一回,他宁愿把江东所有的美女全都打包送给丁辰,只要能把丁辰吸引到江东来就行。
两个时辰以后,红日西沉。
逶迤的曹军兵临建业城下。
城池四门大开,顾雍张温等率领数百豪绅,在路边分列两旁,对着曹军前哨躬身施礼。
“我等代表江东百姓,恭迎王师入城!”顾雍高声喊道。
“你代表江东百姓,你能代表的了么?”最前面的魏延坐在马上缓步入城,冷声说道。
魏延不是什么世家大族出身,所以对这帮豪绅并没有什么好感。
顾雍闻言顿时一滞,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突然,他看到了曹军阵中的陆逊,连忙喊道:“伯言,你看这”
江东豪族平常同气连枝,顾雍与陆逊也有亲戚关系。
陆逊道:“元叹先生不必忧虑,丁君侯乃朝廷官员,想必不会妄造杀戮。”
听了陆逊的话,顾雍心中方才稍稍安定,又问道:“请问丁君侯在处?”
陆逊想了想却没有回答,主帅的位置,轮不着他来置喙。
魏延率领数千前哨曹军率先进城,控制城内局面。
剩余军兵则分列两旁,把一众士绅隔开,中间留出数丈的通道。
过了一会儿,就见前面又行来一哨人马。
为首众星捧月般一个面容俊朗的弱冠少年,身着月白色儒衫,头戴纶巾,神采英拔,如玉树临风,说不出的潇洒飘逸。
这容貌与扮相,若出现在上元节的灯会上,不知要令多少闺中少女芳心可可。
只是此时那少年却是跨马在最前头,身边所有威风凛凛的武将全都面容肃穆,似乎很怕这少年。
而两边的军兵则军容整肃,全都对那少年行注目礼,没人敢多说一句话。
这画风看着有些诡异。
顾雍试探着高声道:“敢问阁下可是丁君侯?在下顾雍有礼。”
“原来是元叹先生?”丁辰从脑海中搜索出顾雍的表字,于是冲着军兵摆了摆手,放顾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