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个刚一见面,就杀机尽显的老相识,文君并未动怒,面色如常,缓缓开口道:
“当年只是我师父的随口一说,没想到还真给你做到了。
如今两洲气运身负汝身,你此刻应该在洞天福地潜心历练才对,怎么也来清河宗掺这一趟浑水?
有福之人不去无福之地,这你是知道的。
虽然接下来清河宗会有一番机缘,只是对你,实在是太小了些,你不该来才对。”
“有一点你说错了,应该说是,两洲气运尽负吾身。
身负,尽负,一字之差,云泥之别。”
这位公主笑着纠正道。
而对于文君的疑问,则避而不谈。
文君笑而不言,此事他知道。
公主没有丝毫夸大的成分,祖龙盘旋,始凤在侧之气象,当得上尽负二字。
这句话其实是他刻意说错的。
因为他素来不信什么气象一说,对他来说,身负,尽负,两者相差不大。
沉默片刻,公主再次开口道:“你这辈子真的就不打算修行了?”
文君点点头。
公主眼角流露出一丝惋惜,只是一闪而逝,隐藏的极好,随即道:
“既然不打算修炼了,那么人生也就短短几十年,何不娶我为妻?”
少年身形一滞,苦笑摇头:“这两者没有关联。”
“喜欢吃虾吗?”公主没有丝毫不自然,面不改色的追问道。
“还行。”
“那咱们钓鱼吧?”
“……”
两人还真就在青瀑下的名为剑气湖的湖边,钓起了鱼。
湖边多梧桐,风拂湖面,荡起阵阵涟漪。
少年先从怀中掏出了一把躺椅,看的公主嘴角一阵抽搐。
咫尺物贵重至极,这是常识,整个清河宗上下只怕也不会有超过巴掌之数,多是一些一尺见方的方寸物,巴掌大的地方,多用来装一些灵钱,灵宝之类的贵重物品,空间狭小。
咫尺物的话,公主的身份,自然不至于没有,且不止一件,件件内部空间极大。
但,却也实在是没有多余空间,用来放上一把近两米长一米宽一米高的无用躺椅。
公主平复了一下心情,刚想招呼下人,就见少年又从怀中掏出来了一把……
公主死死的盯着少年,气呼呼的接过躺椅,赌气似的摔在地上。
见少年没搭理她,已经在整理鱼竿和鱼饵,也不好发作,只得老老实实的从自己的咫尺物中取出一根白玉竹杆,上边捆着一缕若有若无的银线。
若细看,银线上面隐隐约约的有道家篆语,泛着银光,很是不凡。
“眼馋?”少年将鱼饵抛入湖里,荡起圈圈涟漪。
“有点。”公主如实回答,同时将银线率入湖中,没有鱼饵,更没有鱼钩。
“可以借你万年。”说着,少年从怀中另取出一枚青玉簪子。
玉质极好,没有丝毫瑕疵,宛如水乳,没有雕刻任何花纹,只是一个簪子模样。
正是一件咫尺物。
据说可以装下一整座山,乃是咫尺物中的帝王。
如今却被少年随手送人了,没有丝毫的惋惜。
公主神情微愣,随即喜笑颜开。
借用万年,自然便是送了。
接在手里把玩了一阵子,笑嘻嘻的替换下原来的簪子,随后想了想,极为认真道:
“如此贵重的定情信物,如何回礼?要不我提前把身子给你吧?我什么姿势都学得来的,你会很快乐的。”
少年仿佛早已习惯,“我学不来。”
“你是不是已经猜到了什么?”公主注视着湖面,漫不经心道。
少年苦笑一声,对于少女的这种说话方式,有着无限的感慨,缓缓道出了他的猜测:
“是看出来了点东西,有很多外宗的青年才俊,在这清河宗内部蛰伏,像是在等待什么,也有一些大人物在悄悄注视着这里发生的一切,甚至是在推波助澜。”
自打他进入清河宗时,就已经意识到了事情并不简单。
尤其是这些时日的观察,更加可以确定这一结论。
“你觉得他们如此为何?”
“起初我以为,他们只是想知道,从我们收宝人一脉手中借得的宝贝,如果不还的话,究竟会如何?
会不会真的如我们收宝人一脉所声称的那般,将有虚无缥缈的天灾大祸降临,以及顺带趁乱带走些机缘,不过,现在有些不确定了。”
“就因为本公主来了?”
少年点点头。
“为什么?难道本公主,就不能是专门来看你的?”
文君摇摇头。
文君可还清晰的记得,就在不久前,某人杀气冲天的想要一剑将自己砍翻在地。
“那件事还放在心上?我这不也是为你着想吗?害怕你将来被别人给欺负了吗?”少女一脸委屈,楚楚可怜的说道。
文君仔细一琢磨,好似还真有些道理,便不想在上面纠缠太多,转移话题道:“你为什么来?”
“唉,还不是我的那个风流师兄,硬把我给塞在这里的,说是清河宗不久将会有大机缘,让我假装是这里的弟子,分得其中一份,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
那个师兄,自然是凤霖宗当今宗主的小师叔。
同样也是整个凤霖洲辈分最高,也是天下九洲,战力最强,最能打的十人之一。
能被他说是大机缘的,那么就一定不会小。
“看来这清河宗果然不简单。”文君喃喃道。
之后便是平平常常的钓鱼了。
一个下午。
少年钓了十二尾,少女钓了五尾。
不过文君钓的鱼,都又放回了湖中,因此鱼篓空空。
文君则取出一副山水画,是罕见的可以寄养生灵的咫尺物。
每钓一条便抛一条到画中,因此也鱼篓空空。
只有,旁边零零散散的有人路过碎言,大致是在说什么,这两人看着挺聪明的,怎么会脑子如此不正常。
在剑气湖中钓什么鱼?
难道不知道剑气湖中只有剑气,没有鱼吗?
对此,两人都听到了,不过谁都没放在心上。
气运,福缘,虽然玄妙,但却是实实在在。
“你住哪里?”少女问道。
少年黑着脸没有回答,不然以少女的性子,还真有可能会半夜钻进自己的被窝里面。
最后还是不放心,提醒道:“注意分寸,夏芷尘。”
名叫夏芷尘的少女若无其事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不过你如果喜欢刺激的话,本公主下榻在天都峰椒舒殿,今晚给你留门哦。”
文君苦笑,天都峰椒舒殿,这可是清河宗历代宗主的住所。
客随主便。
哪里有客人将主人赶走的道理。
只是看似没道理,其实很有道理,毕竟身份尊贵,至于少女的话,自然自动忽略。
送走夏芷尘,少年心情却不怎么好。
这小小的清河宗肯定藏着不小秘密,只是到底是什么,少年文君目前还没有头绪。
“到底藏着什么呢?师父啊,你可是害苦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