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蛮闻言急道:“陛下,确有此事!今晚的确是小六悄悄跑到含凉殿来找石小溪的,说有极其要紧的事,还说性命攸关不可告诉他人呢!就因为这样,小溪才不顾宫规急匆匆地跟小六走了。” 她看出李纯神色不对,指天赌咒说的煞有介事:“这是真的,奴婢愿用性命替小溪担保!” 小六一听李湛和小蛮的话,心说自己算是完了,反正不管咋地今晚这场劫难她是死活躲不过了。 小六战战兢兢抬头一看,见李纯的目光刚好瞧着她。立时吓哭了,泣道:“陛下,奴婢罪该万死,不该替主子跑来传话的,还请陛下恕罪,求圣上饶命啊。”说完,磕头如捣蒜。 石小溪万万想不到,李湛竟在此时跳出来大包大揽,把所有过错全扛在他一个人身上。她匆匆看了李湛一眼,发现他正目光坚定的望着自己,似乎在说,不用怕,天塌下来有他抗。 李纯挪了挪身子,不动声色地欣赏着眼前这些小儿女的言语形状,禁不住从鼻孔里轻轻冷笑了一声。都是从这岁数过来的,那时他也是个淘气的。何况他天天面对的是什么角色?这几个孩子竟想用这些小把戏瞒过他,真是笑话。 陈弘志在旁边听的大气不敢出。若眼前跪的是一串朝臣倒也罢了。石小溪和小蛮天天跟在御前出出进进形影不离,接近的时间比亲人还多。替君王效力不过是本分,更重要的是政务闲暇间一老两小亦庄亦谐,没少替李纯解忧开怀,竟是离不开的一对活宝。 因小蛮身份特殊,李纯对她情愫本就不同,小溪可爱伶俐,比小蛮乖巧且更善解人意。两个女孩都是李纯心尖上的得意人才,对她俩一视同仁,格外高看优待。别说当班时须臾不离,就是不当班的时候,一高兴也叫跟在旁边。不知不觉已成了习惯。 李湛不知轻重,居然公然声称自己喜欢石小溪,要求皇爷爷把小溪赐给他不算,还说今晚是自己诱骗了小溪出来,实乃不知死活,罪无可赦。 李纯看完他们这通表演,一没生气二没上火,反而微笑着问石小溪道:“小溪,你多大了?” 石小溪不解何意,抬头道:“回禀陛下,奴婢……”她看着李纯嘲弄的目光,顿时明白李纯的本意并不是问自己的实际年龄,而是意指她人大心大,忘了天高地厚。 “朕问你,湛儿说想要朕把你赐给他,你愿意吗?” “愿意,愿意,小溪肯定愿意!”李湛大喜过望,赶紧替小溪回答。 “住口!朕没问你。” “小溪肯定不愿意!”涵儿不顾皇爷爷的语气已经加重,直着脖子喊了一声。 小蛮张了张了嘴,觉得李纯的问法有点奇怪。她悄眼看了下李纯身后的陈弘志,发觉陈弘志对她做了个“千万别说错话”的表情。 李纯忍着怒气,依旧慢悠悠地问:“那就把你赐给李涵?” 其实他不是不知道小溪小蛮和豆豆不当班时常与这弟兄俩一起玩耍。只因一时疏忽,心里总觉得他们还是孩子,玩就玩吧,没往别处想。今日忽然惊觉,他们其实都长大了。 李涵再聪明,到底岁数小城府浅,一听皇爷爷此言,顿时忘乎所以喜形于色,说了声:“好!” 气的李湛怒道:“二郎,你捣什么乱!” 陈弘志几乎想翻个白眼。心说行了,都甭解释了,刚才你们谎话一串接一串的配合默契,自以为编的圆满。现在好,被陛下没两句就全剥了画皮。这不是明摆着为了争风吃醋才打的架吗。 李纯依旧笑问小溪道:“你不用怕,朕准你说实话,不会怪你。” 这下,李湛李涵全看着小溪,就等她说出自己的名字了。 小溪的直觉告诉她,这是个骗局。 怎么说她也服侍李纯两年有半,对这位君王的脾气性格还是了解一些的。他会这么轻易的把自己赐给某个皇孙?不,绝无可能。莫说愿意或不愿意,她连一丝雀跃的神色都不能显露出来。否则,脚下就是万丈深渊。 小溪知道李纯现在一定正紧盯着自己。她咽下口唾沫,强自镇定的抬起头来,一脸坦然地道:“奴婢惶恐,虽然有时会因贪玩错失了规矩,但从不敢忘记自己身份,是御前侍奉的人,更不敢心存妄念逾越本分。奴婢的生死荣辱,何去何从,一切全凭陛下做主,也只听陛下差遣,不敢有自己的主意。” 说完,忽觉心中一片悲凉,强忍着才没掉下泪来。 听石小溪这么说,陈弘志暗暗松了口气。他最了解李纯的手段,知道石小溪刚才的处境如在虎口里走了一遭,说命悬一线毫不过分。 李纯对小溪的回答尚算满意。但对她私自夜出的举动依旧无法原谅。 他第一次认真发现,难怪湛儿和涵儿都觊觎小溪。以前只觉得这女孩可爱,今晚忽然意识到,她已经真正成长为一位美丽的少女了。仔细端详,放眼宫中,竟可算绝无仅有,独领风骚。 小溪的回答令李湛李涵大失所望。 涵儿还好,很快收敛起神色。冷静下后来发觉小溪刚才说的话是对的,再想想皇爷爷素日的脾气手段,心中好不后怕,惊了一身冷汗。 李湛却藏不住满脸失落,急的朝小溪说了声:“你……”却发现小溪目不斜视,看都不看自己一眼。顿时有些垂头丧气。 但是小蛮知道,小溪答对了,这险关总算没迈错步。刚才小溪说话的时候她其实特别紧张,生怕小溪被李纯一哄,得意忘形露出马脚,说出她喜欢李涵的话。可是看李纯的表情,小蛮觉得这事恐怕没那么容易过去。 果然,李纯眼看着这几人,淡淡地道:“石小溪,你知道自己的过错吗?” 小溪忍泪道:“奴婢知错了……奴婢罪该万死,还求陛下饶命。”情知李纯已多半猜到今晚自己外出的真正原因了。 李纯道:“明知故犯,的确该死。” 李湛李涵和小蛮闻之大惊。 这边兄弟俩同声喊:“求皇爷爷饶命啊!” 那边小蛮大叫:“陛下!求陛下念在小溪是初犯,饶了她吧。” 陈弘志立刻断喝一声道:“咄!圣上驾前,休得放肆无礼!” 李纯看了眼小六,问:“你是湛儿跟前人吗。” 小六忙道:“回禀陛下,奴婢是。” 李纯非常简单地说出了两个字:“杖毙。” 小六顿时面如土色,连连叩首求饶道:“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奴婢今后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李湛想不到他一时莽撞,竟为小六惹来了杀身之锅,顿时懵了,忙替小六哀告道:“皇爷爷,不关小六的事,是我吩咐她那么做的……” 湛儿话音未落,陈弘志已经吩咐人来拖走了小六。为怕她喊叫惊扰圣听,当时就堵上了嘴。小六唔唔有声,小小的身躯抵死挣扎,却没什么用,很快就被拖了出去。 李湛小溪和小蛮眼看着这一幕,全吓傻了。小六如此机灵可爱,就因为替李湛给小溪捎个话就枉送了性命。 小溪脸色煞白,差点瘫坐在地上。她犯的错比小六可大多了,不知道李纯会怎么处置自己。 李纯道:“石小溪,念在你素日服侍朕还算尽心,这次就饶你一命,从轻发落,责笞二十,罚抄《女论语》三十遍。从此,若非差遣,不许离开含凉殿半步,若再敢违反,一如方才此例。”他指的是如小六般杖毙。 石小溪叩首谢恩道:“谢陛下饶命。” 小蛮张张嘴想替小溪求情,到底没敢说。心想果然是伴君如伴虎,时时都有性命之忧啊。 李纯道:“小蛮口出妄语,意图替石小溪掩饰,实在可恶,责打手心二十,罚抄《女论语》十遍。” 小蛮做梦没想居然会责罚到自己头上,楞了一下,赶紧如小溪般同样谢主隆恩。心想自己怎么永远逃脱不了戒尺打手心的噩梦呢,真是见鬼! 现在就剩下李湛李涵了。 李纯道:“你俩岁数不大,能耐不小,这些花花心思都是跟谁学的?给朕到殿前跪着去,没朕吩咐不准起来,等太子亲自来领!” 说罢痛心疾首地摇了摇头,“子不教,父之过,太子平日就是这样教导你们吗?陈弘志,明日一早,即传太子来见朕,叫太子侍读一并跟来。”越说到后面,语气愈发严厉。 陈弘志一听,赶紧领旨。 李湛李涵这会儿都明白事情闹大了,老老实实一声也不敢吭。规规矩矩地谢过皇爷爷恩典。 一时间,该挨打的挨打,该罚跪的罚跪。这个七夕之夜,过的真可谓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