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祖母,这是小溪。”湛儿跟献宝似的把小溪拉进殿去介绍给祖母,接着就一头拱在祖母怀里没头没脑揉搓着,口中絮絮不停道:“祖母,把小溪留下来好不好,嗯,好祖母,祖母最疼湛儿了,好不好好不好嘛。”扳着祖母的脖子赖着不松。 涵儿劝道:“哥哥,这么多人呢,你……” 被称做皇祖母的女子不但没表现出丝毫不悦,反而把湛儿揽在膝上搂紧了摩挲道:“好,只要湛儿喜欢,怎么都好。” 又喊涵儿过去,胳膊圈住这哥俩在身上左一个亲亲右一个抱抱,心肝宝贝亲个没完没了。 小溪偷瞧这位皇祖母,看不出到她底多大岁数,兴许是宫里女人保养的好,凭看也就三十多岁的年纪。身上衣饰虽不是铮明瓦亮张牙舞爪的那种华丽,却无处不透着尊贵典雅的端庄范儿。只是这哥俩儿在跟前时,和天下所有宠溺孙儿的奶奶没什么不同。 祖孙三个腻歪了好半天,这年轻祖母才想起湛儿带进来的女孩,抬头见地下站着两个生人,笑问:“湛儿说的是哪个,小溪,谁是小溪?” 小溪赶紧蹲身答道:“是我,我是小溪。”心想:“这女人住蓬莱殿,在宫里的身份肯定不一般,只是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侍者忙来提醒道:“快来见过贵妃殿下。” 小溪忙拉着小蛮按田师傅教导过的礼节一起行礼,口中规规矩矩喊道:“见过贵妃殿下。” 心里都在胡乱猜想,“贵妃?本朝只有一位贵妃,就是郭子仪将军家出的那位郭贵妃啊,她儿子不是太子吗……唉吆喂,这哥俩,难道是太子的儿子?” 两人仓促间互递了个眼色,都觉得看来八成是了,难怪这么横。 郭贵妃打量小溪几眼,觉得她像正经人家有教养的女孩,不由笑嗔湛儿道:“湛儿胡闹,人家父母知道不知道,你就往回带,这可不好,以后,不许这样。” “祖母祖母,小溪是没地方去的,您就叫她跟着我吧,好不好,好不好?”见郭贵妃暂没吭声,他又钻进祖母怀里撒娇耍赖,磨蹭个没完。 “没地方去?”郭贵妃的眼睛又瞟了过来,只是这眼神跟刚才的不大一样。看的小溪心里一凛。一会儿又落在小蛮身上,似是微微一怔,倒是仔仔细细地多打量了小蛮几眼。 见郭贵妃疑惑,跟着哥俩儿的身边人赶紧给贵妃汇报俩女孩的情况。把怎么遇上的,怎么带进宫的细说了一遍。郭贵妃听了不置可否,脸上淡淡笑道:“是吗?”可连小溪小蛮都听出了那语气里的潜台词——“真的吗?”让她们心中未免不快。 等听说她俩是平康里咏而归处的人,而且是兰姨教导,郭贵妃笑道:“原来如此。” 她顺手揉一揉湛儿的脸蛋,笑道:“既然湛儿喜欢,就依你叫小溪跟着你吧,那个女孩……”她又看了小蛮两眼,看的小蛮心里发毛。 郭贵妃对小蛮似乎特别感兴趣,道:“你就跟在我身边吧,叫什么名字?” 小蛮一听脸都快急白了,心道:“乖乖,大事不好,这可是坑死人的事儿,跟她身边儿?你爷爷的,我宁可挨田师傅天天打也不要跟着你,不好玩不好玩,这事……能拒绝吗,拒绝会不会被砍头?”她咧咧嘴只觉唇齿粘腻答不出话,幸好那边涵儿已抢先替她答道:“祖母,她叫唐诗雨。” “唐诗雨,”郭贵妃念了一遍这个名字,点头道,“嗯,挺精神的小姑娘,等本宫好好调理调理你就有出息了。行了,你俩先退下去换换衣裳,收拾好了再回来。” 郭贵妃话音刚落,即刻有人带她们出去,连湛儿耍赖要留下小溪都没用。 她俩出了蓬莱殿不知如何是好,小蛮压不住火发怒道:“你爷爷的,谁要你调理,小爷我原本就是条好汉……”把小溪吓得赶紧捂住小蛮的口,压低声音喝道:“在这儿开骂,找死啊!”好在前头带路的没听清,只知道她俩在后边咕咕哝哝的,就催促她们快点走。 她俩原以为就是叫她们去换衣裳,谁想到,竟是带她们去正经百八的沐浴更衣检查身体。 几位医官一起左边看了右边看,从头发牙齿眼鼻口耳双手双脚全身上下里里外外全看了个仔细。若不是那些医官和旁边人的表情都庄重的像在进行什么不得了的大事情,别说小蛮,连小溪都想骂人了。 查验完,她们的衣饰鞋袜全部更换。原先的东西连寸缕都没留下,全换了宫里头给配的。这一折腾就是半天,好歹才完事。 小蛮气的悄悄骂道:“他们以为自己是谁啊,身份高贵了不起啊,还不跟咱们一样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查什么查,难道怕咱们身上有虱子过给她,还好好调理我还有出息,出息她个头,你爷爷的,切!” 小溪更悔之不及顿足道:“唉,早知道今天就不出门了,怎么碰上这么桩倒霉事儿呢,这可怎么办……也不知道豆豆自己能不能回去,兰姨……”看看外头天色,“兰姨肯定要急死了。” 小蛮道:“咋办,我就算被十个田师傅追着打都不想待在那女人身边,她还想把咱俩分开呢,不行不行,这可不行,咱们得想法儿离开这儿。” 小溪忙道:“小蛮,你主意最多,快想想,有啥好办法。” 小蛮眼珠一转,附耳对小溪道:“哎,刚才那些人查来查去没完没了,肯定是怕咱们身上有毛病会过给他们,不如这样,咱俩装病,你想啊,谁会把两个倒霉的病秧子留在身边,一准把咱们送回去。”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小蛮你真聪明,装病……你快想想快想想,咱们装什么病好?”小溪一听就来了精神,催着小蛮赶紧想。 小蛮想了想,听见屋外有人走动的动静,忽然就大大的咳嗽了一声捂着胸口大叫道:“哎呀,咳咳,这咳嗽怎么又……咳咳……不好了,咳咳……” 小溪捂嘴笑道:“对,这是个好办法。”顿时跟小蛮一起咳咳咳,故意咳得惊天动地,唬得一干服侍她们的宫女保姆惊疑不定,忙把刚才那几位医官给唤了回来。 眼瞧着这俩孩子咳得掏心掏肺面红耳赤,为首的医官板着张长长脸,冷冰冰地道:“坐下,伸手。” 小蛮道:“伸手……咳咳……干嘛……” 旁边跟的小宦官拽过小蛮按下,拉出她的胳膊来就放在了案上。那医官伸手几根手指搭在小蛮的脉搏上诊了一诊,收回手去冷笑道:“装病逃役者,杖二十,来人啊……” “啊?我……”小蛮情知露陷,不由恨的咬牙切齿心中暗骂“你爷爷的,就算看出我装病,放我一马你会死啊,你这个马脸臭医官!”不过她也只敢在心里骂,口中忙叫道:“谁装病了,没装病没装病,我没病,我好好的呢……”回望小溪一眼,小溪早老老实实闭紧嘴巴再不敢咳嗽了。 “哼,”马脸医官翻了个白眼,自言自语般站起身来领着这拨人往外走,“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敢跟咱们玩这个?哼,以后再碰上这种自作聪明的,甭跟她啰嗦,直接拉出去打死就好。” “吁……”小溪小蛮看他们走了,面对面松了口气。看来装病这招是行不通了,惆怅道:“这可怎么好。” 正一筹莫展,已被催出门去。湛儿站在外头高喊:“怎么这么慢,快点快点。”看见小溪出来,立刻一阵风般跑来拉起小溪就拽走了,把小蛮目瞪口呆独自落在那边。 小溪被他拽的跌跌撞撞,忙喊:“哎,还有小蛮呢……你慢点行不行。” “什么小蛮,不管,不带她,快点,再晚就来不及了。”湛儿跑的风一样快。 小溪实在跟不上趟,心想这小霸王的精力怎么这么充沛呢,他要去干吗?喘着粗气摔手道:“不行,我是跑不动了,怕晚您自己去吧。”蹲下身子喘个不停。 湛儿停步笑道:“我带你去打乌龟,晚点老乌龟就跑了。”说完从腰上拿出把弹弓,得意洋洋的向小溪眼前晃了晃。 “打乌龟?”小溪觉得匪夷所思,“不会吧,乌龟跑的那么慢,用得着这么使劲追吗,哪只乌龟这么倒霉得罪了你,被你撵着打。” “不是真乌龟,是人,是大坏人,老乌龟是我给他起的名字。” “是人?为什么骂他老乌龟,还有你……你不敢打的人?”心想拿弹弓打——这不是打算偷袭吗。 “哼,谁说我不敢打了,这老乌龟太坏了,早晚有一天,我要剁他的乌龟爪剥他的乌龟壳,把它拿来泡酒吃!”湛儿恨的咬牙切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