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平时热闹充满活力的操场空旷寂静。　　　程曦靠在栏杆上，歪着头看乔乔。　　　　少女穿着素净的校服，趴在看台边的栏杆上，黑色马尾安安静静地垂在肩上。　　她微垂着眼帘，睫毛轻轻颤动。　　——很认真很专注地在喝奶茶。　　　　天边夕阳酡红如醉，映着她白嫩嫩的脸颊。　　干净，温柔。　　　　平淡，但又楚楚动人。　　　　程曦突然就明白了，陆迟身边围着那么多不同类型的妹子，为什么他偏偏就栽在了乔乔身上。　　　　她要是个男的，大概真的会为了乔乔去拼命。　　陆迟这样，不算什么。　　　　.　　　　乔乔喝完了奶茶，左右看了看，发现了看台角落的垃圾桶。　　举步走过去之前，她拿过程曦手里同样空了的塑料杯。　　　　走到垃圾桶跟前，乔乔把手里的两个塑料杯扔进去，顺道弯腰捡起脚下散落的几个纸团，让它们待在自己该去的地方。　　　　程曦看着她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在乔乔往回走到她面前的时候，问她：“你谈过恋爱吗？”　　乔乔脚下稍顿，站在原地，微微红了脸，摇了摇头，声音很小又很认真地说：“没有。”　　　　程曦撇撇嘴，意料之中，“也是，你这么纯……”　　　　纯？　　乔乔看她，有点疑惑，有点不解。　　纯，跟谈没谈过恋爱，有关系吗？　　　　程曦趴在栏杆上，侧头枕着胳膊，欲言又止：“乔乔，如果……”　　一想起赵星宇，她心里就是一阵烦躁。　　就像强迫症患者看到打翻了的花瓶，好像无关痛痒，但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心里多难受，身上多不得劲。　　　　“啊……”程曦挠了挠头发，“算了，我自己都说不清楚。”　　　　喜欢一个人，本来就是没办法说清楚的事。　　　　·　　　　街道上汽车川流，人行道上行人脚步慢慢。　　星期六的下午，到处喧嚣中透着散漫。　　　　乔乔和程曦从一家饰品店走出来，两个人手上各自拎了一个小巧精致的纸袋。　　　　“等一下。”　　程曦在路旁站定，接了个电话。　　　　姜南站在网吧门口，被一群人围着。　　他探头看了一眼坐在里面靠墙位置的赵星宇，又缩了回去，“曦姐，打游戏，插柳，来不？”　　这家网吧名叫X6，熟人一般都叫“插柳”。　　　　程曦一想就知道他是在替赵星宇叫她。　　他们以为她帮赵星宇打了个架，他俩之间那在外人看来不知道怎么莫名其妙就开始的谁也不理谁的状态就能结束了。　　　　以为就以为吧。　　程曦冷笑一声。　　她在意个屁！　　　　电话那边姜南还在费尽心思地想说辞，“插柳换了批新机子，网速也升级了，玩起来特溜，手感一流！曦姐你不来真是大损失，真的！”　　　　姜南这个逼，一张嘴就停不下来。　　“你先闭嘴。”程曦有点不耐烦。　　　　姜南瞬间消了音。　　　　程曦看向乔乔，小声问她：“去过网吧吗？”　　没去过就算了，这么乖的小姑娘，她不能带坏她。　　　　乔乔摇头，却在程曦拒绝姜南之前又说：“你要去玩游戏？”　　程曦点头。　　　　乔乔没有犹豫：“我都可以的。”　　　　“不用勉强自己。”程曦说：“也不是非要去，主要看你。”　　班里那几个女的提到网吧跟提到少管所一样。　　　　“没有勉强。”乔乔很诚恳，“就是换个地方玩游戏。”　　　　“没转学之前我去过晏城所有游戏厅。”乔乔抿了抿嘴，说起来有点不好意思，“有一次被年级主任撞见，差一点被叫家长。”　　最后是她的班主任帮她拦了下来。　　　　程曦挑眉表示诧异。　　还真看不出来。　　不过这样的乔乔好像更可爱了。　　　　程曦的十米厚滤镜已经戴上。　　　　“行吧，等下就过去。”　　程曦答应了姜南，“挂了。”　　　　挂了电话，在路边等出租车的时候，程曦给姜南发了条短信。　　【陆迟在吗？】　　　　姜南秒回：【不在阿迟有事】　　　　程曦看了一眼身旁的乔乔，满意地按灭手机。　　　　·　　　　到了网吧，姜南已经给她们开好机子。　　　　无烟区。　　很上道。　　　　等电脑开机的时间，乔乔打量了一下整个网吧。　　环境很好，装修透着点文艺范儿。　　无烟区和别的区域用一道玻璃门隔开，挡住了外面的乌烟瘴气。　　　　姜南他们坐在她和程曦对面，一伙人占了整整一排。　　里面有好几张乔乔没见过的生面孔。　　　　姜南他们在玩最近很火的一款吃鸡游戏，荒野行动。　　这局正到了紧要关头，四个人的小队只剩下赵星宇和姜南，在决赛圈里和另外的两个人争那个第一。　　两拨人对上，姜南被爆了头，赵星宇不知道怎么想的，跑去救他，暴露了位置，紧接着也被爆头。　　　　最后的页面出来，两个人一起变成盒子。　　赵星宇摔了鼠标，突然开始烦躁，从桌上的烟盒里摸出一根烟，还没点就被人从嘴边抽走。　　　　他抬头，想骂人。　　对上程曦睨下来的视线，他把打火机又塞回兜里，就坐在那里和程曦对峙，一个比一个硬邦邦的态度。　　　　程曦把从他手上夺下的烟扔回他面前的桌子，指了下左手边墙上的标志，不冷不淡地说：“无烟区，守点规矩。”　　　　·　　　　下一把，赵星宇、姜南、乔乔、程曦组了一队。　　姜南之前见过乔乔在游戏厅的操作，知道她肯定会玩，但还是有点不放心，再三跟她确认，“不会玩也没事，你就跟着曦姐或者我，星宇那是刚枪王，见人就怼，操作太骚，一般人惹不起……”　　　　麦克风里满是他哔哔哔哔的声音，炸得程曦耳朵疼，抓起手边的饰品盒扔了过去，“闭嘴！”　　　　这一把开局就不顺，姜南左挑右挑，最后挑了个天谴圈。　　赵星宇和程曦一个比一个不在状态，接连被对面用狙爆了头；姜南贪着舔盒，被毒死在安全区外，最后这一组里竟然是乔乔活到了最后。　　　　姜南切了视角观战，身后一圈人围着，看着乔乔熟练地跑毒，嗑.药，捡装备，枪法精准地把对手变成盒。　　“我艹……”一个男生看得目瞪口呆，忍不住转头看了乔乔一眼又一眼。　　　　等到乔乔躲在树后面拿98K干掉山波上那一队人，顺利进入决赛圈，那男生低头拿掉姜南的耳机，问他：“哎，那妹子谁？介绍一下？”　　旁边的男生怼了他一下，“这他妈是老子的菜好吗？别跟兄弟抢。”　　　　这会儿屏幕上显示仅剩两个人。　　乔乔和那人互相试探，谁也没能打死谁，就这么胶着着。　　　　屏幕外的人也紧张不已，安静地盯着姜南这边的屏幕，不敢胡乱给乔乔出主意。　　关系到今晚能不能吃鸡的大事儿，这可不能开玩笑。　　　　但对乔乔来说，这就是个游戏。　　输赢随意。　　对方好像铁了心要跟她比谁的耐性强，乔乔抿嘴，操纵着屏幕上的人物往边上走了一步。　　　　身后突然传来异样的感觉，紧接着左手边的键盘被人接管，操控着鼠标的右手被人按住。　　乔乔甚至来不及僵硬，那人左手敲击键盘操纵人物，右手带着她和掌心下的鼠标，一个甩狙。　　　　屏幕上出现金色的字眼——　　大吉大利，今晚吃鸡！　　　　然后是结算页面。　　　　乔乔却没心思去看，她僵直着身子，微微偏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人。　　　　由于角度的问题，入眼先是黑色的休闲裤，再往上是同色的棉T恤，最后才是一个线条锋利的侧脸。　　带着熟悉的漫不经心。　　　　是陆迟。　　　　他们现在的姿势实在暧昧，陆迟几乎是张开双臂把她和电脑椅一起圈进了怀里，尤其他一只手还盖在她握着鼠标的手上。　　少年的手掌宽大，手指修长，完完全全把她的手半握在掌心。　　　　乔乔感受着他从上方喷洒在她耳朵上湿热的呼吸，敏感的耳朵一点点开始发红。　　她缩了缩右手。　　　　陆迟微微抬手，让她把手缩了回去，弯腰环着她的姿势却没改变。　　他看了一眼屏幕，真心实意地夸她：“九个人头，这么厉害？”　　　　乔乔缩了缩脖子，想转过头看看周围，又想转过去看他，总之就是很慌。　　　　她的发丝软软的细细的，头微微一动，头发就碰上陆迟的下巴。　　陆迟的下巴酥麻麻的痒，心里也痒。　　　　他突然抬手压住她的肩膀，大拇指按在她脖子后面的发际线处，哑着声音说：“别动。”　　　　然后乔乔重新又僵在了原处，小巧白皙的耳朵已经彻底红透。　　　　见她慌成这样，陆迟哑着声低低一笑，“慌什么？”　　他舌尖抵了抵后牙，不要命地撩她：“还没真的欺负你，怎么就慌成这样？”　　　　说完没等乔乔反应，他自己先没了命。　　艹，受不了了。　　　　陆迟站直身子后退半步，缓了一下。　　然后一手搭在乔乔的椅子上，把人转了过来。　　“还玩吗？”　　　　乔乔脸和脖子粉成一片，听到他问话，呆呆愣愣地抬头循着声音朝他看。　　不知道是急的还是害羞，眼睛里晶亮亮的有水光，眼神懵懂茫然。　　　　有那么一瞬间，陆迟觉得自己今天可能真的要交代在这里。　　他偏了下头，挪开视线，不知道在跟谁说话：“把旁边这台机子开了。”　　　　姜南站起身，看了眼乔乔，又看了眼陆迟。　　妈的眼睛要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