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醉的太快,再加上你又走的匆忙,没能好好和宋兄弟拉拉家常,方才腆着一张脸到此叨扰一番。”
到底是个当了有些年月的档头,张敬德看似粗豪鲁莽,其实粗中有细,宋巳看到了,今日他穿的是便服,没有穿昨日那一身唬人的官皮。
笑了笑,反正已经决定帮他了,管他是不是想过以势压人,已经不重要了,宋巳应邀举起了酒杯,一饮而尽。
张敬德走了,走的潇潇洒洒,丝毫不拖泥带水,留下了六两碎银,在四号殓尸人没到岗之前,这就是他以后的月俸了。
把玩着手中的银两,心中想着张档头一身金线中偶现的黑红,好一会,收起碎银,道了一声,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好人。
三两不轻,得好几家店铺孝敬,三两也不重,至少重不过他的良心,这汉子,不错。
——
到了晚不晌,这个点已经没人来领尸体了,宋巳决定上街转转,去看看牛二那不长的人生中,避如蛇蝎的赌档,兴和赌坊。
为什么要去这呢?
还记得老吴供养了个奇人么,换心那个,恰好,昨夜观看牛二小电影的时候,宋巳看到奇人曾出现在了赌坊。
在牛二赌的上头,酒酣耳热的时候,阴暗的角落里,奇人直勾勾盯着牛二,眼神中满是渴望。
牛二或许没在意,宋巳这个第三人视角可没这么轻易放过,毕竟,在前世,他可是被称为显微镜的男人。
别人看电影只看剧情演技,他倒好,除了剧情,一双眼睛还兼顾着寻漏洞,找穿帮,每每找到一个能让他跟着乐上好几天。
兴和赌坊。
四个金漆的大字结结实实的镶嵌在匾额上,看起来相当富丽堂皇。
天还未擦黑,两柄鲜艳的大红灯笼已经挂了起来,透过红烛,两个斗大的赌字就像是秦淮河隔窗招手的姑娘,拔骨吸髓。
赌坊很大,除了金碧辉煌的门脸,还用围墙围起来好大一片,丝毫没有京城居大不易的困扰。
和十里秦淮烟花柳巷只有夜晚热闹不一样,赌档从早到晚,一年四季都是那么热闹。
一身锦袍笑着进去的,衣衫褴褛哭着出来的,手按腰瑟头缩脑往家跑的,筋断骨折被丢出去的,千姿百态,什么样的人都能见到。
一路走来,京都的赌坊大都一个样,每个赌坊上的因缘线都是纠缠锁结,汇聚成一个又一个的字,要么是穷,要么是骗,连一个中性字都看不到。
兴和不一样,它的天空上,纠缠出来的不是穷困潦倒,不是坑蒙拐骗,而是偌大的死字,黑红黑红的,法眼之下,整个兴和就像是笼罩在血红黑烟之中。
蹲了好一会,宋巳看到进去的人不管进去前运道多好,出来后身上都要或多或少的要挂上三两道黑红,几无例外。
瞄了瞄赌坊门口凶神恶煞的打手,又看了看占地极广的后院,他寻思,后院应该不差多他这一个坑。
得,还是回去睡棺材。
只是挂了个心眼,有朝一日,下回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