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公子可知道宣姜与卫急子的故事?”眼瞧着那飞头蛮,神色凝滞了下来,露出犹豫又困惑的样子,继而又痴痴地望向栾盈。
栾盈浑然无觉肩头幽灵有异,笑道:“女孩子是不是都喜欢听这种宫廷艳闻?情爱纠葛?”
“王子佳人,若能在一起本来就是一段佳话。总是天意弄人,让人唏嘘感叹罢了。”我说。
“卫伋与那宣姜也不过是人们传说的一段情罢了。其实在宣姬嫁于宣姜前素未谋面,哪里就有感情了?”他耸耸肩。
“所以你不相信急子对宣姜有情?”我追问道。
栾盈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有与没有,其实已经不重要了。就算没有宣姜与卫伋有婚约在前,宣姜为了自己的儿子即位,一样要对卫急子痛下杀手的。历来母以子贵,这样的纠葛便是晋国也不能免俗,遑论诸国,不过是皇室权力游戏的常态罢了。”
他说完忽然低头看着我:“说这些怕是会让你觉得无趣了。无邪,不妨告诉我听了这故事有在想什么?”
我凝神想了一下:“也没什么,就是在想若是我,我会如何做?”我仰起脸问他,“栾公子,若你是急子,你当如何?”
“此话何解?”他有些意外,但显然对这话题提起了兴趣。
“在这里,卫伋不是没有选择的。当他父亲抢了宣姜的时候,他若是不满可以带宣姜走,齐僖公本来中意的女婿就是他,而非他父亲。若他带着宣姜去齐国,定然可以得到齐公的庇护,衣食无忧。还有宣姜要杀他的时候,公子寿已经提前向他通风报信了,他完全可以逃走。再者,公子寿代他去死,他更没有必要自告家门白白送上一条性命。”
我接着说:“他有这样多的选择,却偏偏步步错,错得头也不回。”
“无邪妹妹听起来怎么比宣姜的怨气还大?”栾盈笑道:“我倒是有种不同的想法,与无邪妹妹有些不同。”
“如何?”我问道。
他歪过头看我,灿然一笑:“你允我听了不许生气,我便说。”
“快别卖关子啦!”我扯扯他袖子。
他笑着咳了两声,方才说道:“旁人看来卫伋有很多选择,我瞧着于他自己,他所做的就是他唯一能做的选择。”
啊?
我一头雾水,问:“为什么?
他接着娓娓道来:“卫伋其人,贤名远扬,想来也是极有政治抱负的公子。齐国与卫国的联姻,本就是政治安排,父亲虽然贪图美色一时糊涂,他却不能因此而放弃皇位。离开齐国,也就意味着他此身再无法成为君主了。是为不忠。
他与公子寿兄友弟恭,想来也是个仁孝之人。若是明知父亲要杀他,他还逃跑,那便是不孝了。
看到兄弟因自己而死,自己反而要逃跑。是不仁不义。
卫伋爱惜自己的名声如鸟儿爱惜自己的羽翼,但凡要牺牲他自己的政治生命的选择,都与杀他无异。所以他从来就只有死路一条。”
我看着栾盈那张好看的脸,心想,你这冒傻气的样子,真是投几次胎也变不了啊。
“那你呢?”我问道,“若是你也倾心宣姜的美貌呢?若宣姜就是因为看上了急子才肯嫁到卫国呢?”
栾盈舒展了眉眼,好一会儿没说话,忽然笑:“这......卫伋的难题还是留给他自己吧,我可不想费这个神。”
飞头蛮脸色本来就可怖,此时莫名气成了酱紫色。她的怨气四溢,紫黑色的烟雾很快飞出车子。紧接着整辆马车就开始颠簸起来。
我没防备,被颠得东倒西歪。在马车里跟栾盈撞个满怀。他立即把手揽在我背后,努力挡住在车里的磕磕碰碰。
所以宣姜那张散着紫黑烟气的扭曲的脸便不时在我耳旁脸侧飞舞。她气得已经连话都说不清楚,只响着蛇一般嘶嘶的声音。
“无邪!”极乐的声音在窗外响起,“马车失控了,快跳出来!”
他一半身子悬在马车上,一边向我伸出手来。
栾盈闻声也在努力把我往外递。
我探头一看,马车就疯了一样往这段山路的崖边跑。时间根本不够两个人脱身的。
“极乐,拦下马车!”我大叫道。
“无邪!”他已经有些怒目圆睁了。
我紧紧抓住栾盈:“我哪儿也不去,拦下马车!”
极乐被我气得张目结舌,还是拧不过我,只好气哼哼地一掉头。飞身去扯那马车的缰绳。